俺这里不想用斗转星移、日月如梭或者寒来暑往、岁月更迭之类的词儿说世事沧桑、山河巨变之类的事儿,只是告诉列位看官,从范大老爷中举当官几百年后,俺们古老的这个剩州终于等来了历史发展的最好时期。
这个最好时期的说法早先来自于一位能上观天象,下察地理的老师傅。话说某一日一位看风水的李师傅经过俺们剩州的时候,突然发疯似的跳上城墙又跑下城墙,手里端着个罗经气喘吁吁,差一点由于激动没有缓过气来,举着寻龙尺,用他那老绍兴腔的普通话,对俺们这地儿的乡绅老族长说:“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大运要转到您们这里来了”,老风水师有模有样的城墙前方很远很模糊的前方说,“看到了么,看到了么,那个山头,可是文曲与文昌相会,不得了了”,老家伙说到更激动的时候,索性又蹲下来,摆弄好罗经,将指针胡乱的调整了几下,绕过罗经上的分金线说:“子山午向,这是要出大贵人的呀,侬晓得不?”
人说,南方的师爷,北方的将,陕西的黄土埋皇上。风水玄学这东西,说信吧,它又不科学,说不信吧,它又有一些事实依据,加上风水师一口太浓的外来口音,和一连串的风水专用术语,搞得俺们剩州这地儿的老族长一时也没有弄明白他讲的是什么喜事,只当成是江湖老骗搞几个饭钱的把戏而已,只当迷迷糊糊的听他海吹胡说,不过老族长亦并没有吝啬一餐饭,于是好吃好喝的招待这位风水老师傅。
老师傅酒足饭饱之余,对着老族长一阵耳语道:“您这地儿,正应了九宫格里的乾运啊”,说着又借着酒劲儿,又是一阵儿耳语,“您这里若干年后,会出几个人物呢,只是您这远方的山头,看形式有些儿的偏,日后这几个人物啊,可能会是歪嘴念歪经,位高权重却未必能干正事啊,实在是美中不足,遗憾之事啊”。
先前迷糊的老族长,这次可是当了真的,急忙问其故。“天机不可泄漏”,老师傅连连摆手,言罢便一抹满是油水的嘴,慌忙离去。
话说自老师傅预言后,日子又过得飞快起来,一眨眼之间,时间已经来到了公元1990年代,其时剩州大地已经一副不同往日的形象,颇有点接近诗人笔下的那种盛况了,江山依旧,只是换了人间。已经有了风水老师傅当年判断的效果了。
只是进入1990年代,随着经济的发展,文化振兴也开始搞起来了,各地纷纷向后挖掘自己的家底,就好像考古一样,先拿出家谱族谱地方志之类的东西,加上民间传说、历史掌故,然后综合起来寻找自己前人的丰功伟绩,然后重新调整包装出来,做成地方名片,实现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目的。
比如鲁西有地通过反复搜集资料,放大分析,发现竟然是西门庆的祖居地,因此就打出西门庆故里的招牌。虽然不能公开招嫖搞二奶小三,但也毕竟是名人效应,一时间当地婚姻市场火爆,婚介所直接做到了世纪姻缘的网络级别。
又有地方发现是武大郎死后的安葬地,于是便搞出大郎烧饼的名优特产,一时间全国售卖,加盟店的预售签约排队,据说一直排到了二十二世纪。
这样利用名人效应的,便集中暴发起来,大有文化与经济双雄并举的势头,一时间争抢古今名人,名躁全球各地,好不风光,亦好不热闹。不过事情也有好事变坏事的,问题的起源不是发生在现在,而且古代。因为有些古代名人,生前在多地生活,结果到现在,就导致多地哄抢名人的闹剧,比如襄阳和南阳,为抢诸葛亮名号搞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结果山东琅琊站出来说,哥们别抢了,孔明那老儿,生于斯又长于斯,你们二个争论个甚呀。结果南阳和襄阳争来争去,搞得地球人都知道有个诸葛亮的时候,山东那个叫琅琊的地方,顺理成章地成了孔明故里。真系空喜一场,没得办法的,谁叫他祖宗早先不在你家呢。
不过就在大家为争抢名人结对子做亲戚的时候,俺们剩州也不甘落后的,人们很容易都就想到了范进这个先人,说实在的,虽然范这个姓在俺们剩州经过这些年的大浪淘沙,已经没有几户了,因为自打范老爷中举后,他们一家老小,都搬到京城里去了,留下来的尽管有一些范姓人家,不过与他也是粘亲带故的,没过多久就借范老爷的名号,到各地发财去了,这跟一人得道,鸡狗升天差不多的,都是一样的道理。因为屋里出了贵人,大家便跟着进城到外地享福呢。
即使如此,俺们剩州还是决定举行全球范进故里命名大会,并向海内外发出请柬,据说连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也收到了俺们剩州的请贴,特邀大家于某年某月又某日,参加范老爷故里的命名大会。
这个大会可不得了啊,这可是创造过读书为官奇迹的人的励志故事的一次大宣扬啊。你知道么,如今的社会最缺的是什么,不是缺钱,不是缺粮,甚至也不是像少数偏远农村地区缺老婆孩子的。这个社会,缺的是努力向上的勇气,缺的是善于拼搏、敢于斗争的锐气,还缺的是一往无前、努力向上的朝气。您看看,范进这位老爷,在还没有成为老爷的时候,他是多么的努力、多么的上进,又是多么的锲而不舍啊,他一直奋斗到六十岁都没有妥协和气馁呀。
于是,范进老爷中举这个伟大的励志故事便被赋予了崭新的时代意义,于是俺们剩州,这个曾经的人才蛮荒之地,一下子,便成为了奋发有为、励志好学的人才高地了。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次范进故里的命名大会,组委会还特别邀请了一位新时代的范进式人物马伟同志。
这马伟,那阵子在俺们剩州也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大家那个时候不是把他当正面人物看待的,是拿他当反面教材的呢。人家家里有孩子的,读书读不上去,人家就会拿他和马伟比,你难不成还要像马伟这个桐油罐子一样,读不进去书,不偏要读。桐油罐子,是专门骂读不进去的人的,估计就跟当年范老爷未中举之前差不多。你想不就一个科举考试么,人家一两次就考上了,你老先生一连考了几十年,就是钻鼓皮,也都钻穿了的呀。
在俺们剩州,说钻鼓破,也是骂读不进书的人的,把鼓皮都钻穿了,说的是这个人虽然蠢,但毕竟像范进一样,最终还是考过了试,吃上了国家的饭,做了国家的人,当了国家的干部的人呢。
呵呵,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马伟自恢复高考那年就参加考试算起,一直到1990年代,不晓得考过多少次高考了,连教过他多年的老师都说,这小子,是不是大人把名字给取错了,应该叫马头才是啊,叫马伟(尾),老是排在末尾。不过俺们的马伟同学,算起来还是比范老爷参加科举的次数要少很多,因为幸运的马伟一举成名通过高考的那年才36岁,远比当年范老爷六十岁中举要年轻许多,这可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事情总得在进步啊。
不过不幸的是,马伟在屡试屡不中的这些年,亦是读得父母绝望、兄妹分离,先是父亲上吊走了,后是母亲服毒亦走了,再是哥哥出门打工去了,妹妹早早嫁人了,但马伟同志虽然这期间几经变故,仍然心无旁鹜、不改初心、砥砺前行。终于跟范老爷一样,此诚感动了苍天,还有神灵,也包括祖宗的坟茔终于为他冒了一次青烟。
于是在1990年代的某个年份的九月,马伟同志终于如愿以偿地考入了本省一家农学院,做了一名专科生。虽然跟他的前辈范进范大老爷相比,马先生这个学位实在是太低了点,但他现在毕竟是国家的人了,出来就是国家的干部了,对比起来,跟范老爷也是一样的,都是为国家服务,都是国家的栋梁了,穿戴的衣服虽然过去是顶戴花翎,现在是四个兜的中山装,或者洋装虽然穿在身,但大家毕竟已经都是国家的人了。
那么列位看官,你说在范进故里命名大会上,在宣讲范老爷励志故事的激动时刻,怎么可以没有一位类似于范老爷一样的晚生后学作为前赴后继的来者,怎么可以没有马伟同学呢。
当然,马伟同学是相当合适不过了的。
十一看书天天乐!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
(活动时间:10月1日到10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