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村的老少婦孺家破人亡,流離失所。於是,縣衙的縣丞便將此事上報縣衙,尋求一個公道。
銀湖縣大大小小的官員和差役們氣憤至極,個個都想為這些百姓主持公道,結果他們全都因這件事被撤職調查,包括縣丞審德虛和主簿仁竹诵都在其中,無一倖免。
知縣驕龍憤怒至極,也不管酷家紀究竟有多大背景,便前往州府,向知州訴說縣丞與主簿等大小官員的不滿,為花園村的村民請願。最終,他還向朝廷寫了一封萬言奏章,言辭激烈地控訴此事。奏章遞交後,他十分焦急地等待朝廷的回復,同時做好了雷霆行動逮捕酷家紀的準備。
然而,不知過了多少天,驕龍仍然沒有收到朝廷任何消息,但他哪裡想得到,他的奏章根本就沒有送到銀湖縣城,早已被縣丞審德虛攔下,秘密交給了酷家紀的小兒子,酷家紀的大頭目酷坦克,去爭功請賞。
一天晚上,驕龍鬱悶地在湖邊散步,看見遠處水榭中燈火通明,裡面還有人在喝酒閒聊,但他從未見過這裡有酒肆,感到非常奇怪,懷疑自己走錯了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定要看個究竟,便迅速跑過一座彩橋,走進水榭裡去看一看。
然而,當他走近查看時,才發現並不是酒樓,只是兩人正在水榭中的亭子裡喝酒下棋。驕龍看到其中一位老道長,身高約八尺多,頭戴頭巾,面如冠玉,鬚髮皆白,雙眼明亮有神,身穿道袍,手持羽扇,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令他肅然起敬。再看另一位老者,似曾相識,好像以前認識。這位老者身材高瘦,身穿黑色八卦衣,頭戴華陽觀的束髮道冠,帽子裡有一塊碧綠的美玉;老者的面色紅潤,眼神明亮,手持拂塵,神情飄逸,讓人感到深不可測。
驕龍恭敬地在一旁觀看,不敢開口。
年輕些的道長一手搖著羽扇,一手端著酒杯放在嘴邊,喝了一口,眼睛始終盯著棋盤,目不轉睛,也沒有看站在旁邊的是誰,便用羽扇指著石凳中間的位置說:“知縣大人,自從分別以來一切可好?請坐。”
驕龍心中驚訝:「奇怪,道長怎麽知道我是誰?」
驕龍看到兩位道長都在聚精會神地下棋,不敢開口說話,便默默地坐下,也學著驕龍一樣專注地看著棋局。驕龍看了很久,發現雙方只跳了兩次馬,一個馬從界河這邊跳到那邊,另一個馬從界河那邊跳到這邊,其餘的棋子都一動未動。
驕龍看了一眼,不知不覺地睡著了。等他醒來時,天已亮了,感到非常疲倦,又不便打擾下棋的兩人,便自己起身走下亭子回家,但當他剛剛過了彩橋,上了岸,回頭一看,亭中下棋的兩位道長忽然不見了。驕龍心中驚異,驕龍一定是累了,應該早點回家休息,但心裏卻想了一下,覺得不對!這兩人動作再快也不可能在他面前消失,而亭子三面都是水,他們跑到哪去了?想到這裏,不禁又轉頭看了看,但水榭中的亭子已經不見了,剛才自己走過的地方,除了水什麼也沒有。
驕龍忽然覺得自己一定是遇到了鬼,全身汗毛豎立,嚇得拔腿就跑,拼命趕回家。
然而,當他敲門時,開門的年輕人看了看他,又仔細打量了很久,問道:「請問道長,您找誰?」
驕龍也奇怪地看著門內的年輕人,上下打量了很久,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發現昨晚在亭中下棋的那位老道長身上的八卦道袍竟然穿在自己身上,頓時感到頭腦缺氧,差點暈倒。很快,他又清醒過來,問年輕人:「請問小兄弟,你怎麼在我家?」
年輕人猶豫了一下,說:「道長難道是走錯門了!」
年輕人見眼前這位老道十分疲憊,而且十分憔悴,像是幾天幾夜沒有睡覺的樣子,心中還有些同情,便隨手打開門,拉著老道進屋坐下,為他沏了一壺茶。
驕龍疑惑地看著這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間,感覺像自己的家,但又不像離開時的樣子。他害怕地看著桌上擺放的香火和花環,以及折成紙錢的錫箔。年輕人看出他的心思,接著說:「這裡也不是我的家。這是兩年前,我們原知縣驕龍大人家的房子。我是那年縣衙主簿的遠房侄子,主簿大人就是在那天遇害的,當時我就在他身旁,他臨終前囑咐我要來這裡保護驕龍大人的住宅,等到大人回來後完整地交給他。」
年輕人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驕龍感到奇怪。自己離開家才一夜,怎麼會是兩年前的事情呢?這麼多事情發生了嗎?但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一副仁慈福厚的模樣,不像在撒謊。驕龍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難道有人早就預謀好了?但……
驕龍顧不上多想,突然想起妻子和女兒、兒子瘋了一樣在家裡四處尋找,口中不斷呼喊著他們的名字。
年輕人恍然大悟,對驕龍說:「難道您就是兩年前,這裡發生凶殺案那天晚上,幸運逃脫的知縣驕龍大人?」
「你說什麼?『兩年前』?『凶殺案』?」驕龍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緊緊抓住年輕人的衣領,像發狂的野獸一樣吼道,「你給我說清楚,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年輕人哭著說,現在他已經完全確信,眼前的道士就是兩年前失蹤的原知縣驕龍。因為今天正是那次凶殺案的紀念日,他今天本想前往遇害的知縣夫人和一對兒女墓地,上香化紙。接著年輕人便將兩年前的慘劇和這兩年來為驕龍大人守護住宅的事情詳細講述了一遍。
年輕人提到前晚,驕龍大人因朝廷對他的奏章遲遲沒有回應而煩惱,一個人獨自繞湖散步,但驕龍大人並不知道,就在他離開不到一個時辰,縣丞審德虛帶著幾個黑衣人衝入家中,不發一言便將熟睡中的驕龍夫婦、十三歲的女兒和十歲的兒子全部殺害。接著,他們在家中四處搜尋驕龍大人,沒有找到。縣丞又前往全縣各處可能藏匿驕龍的地方,一家一戶,一處一處地搜尋,連茅廁都不放過,結果自然都沒有找到。最後,縣丞栽贓嫁禍,誣陷驕龍大人在殺害妻兒後當晚逃跑,立即報告朝廷。朝廷隨即下令通緝,通告各地追捕「殺妻殺子兇手,逃犯驕龍」,並動用了錦衣衛和東廠特務。找了整整兩年,始終沒有找到,直到剛剛取消對他的通緝不到一個月,驕龍大人卻神奇般地回到了家中。
年輕人拿出家中保存的那張通緝令給驕龍看,但在鐵一般的事實面前,驕龍還是難以置信這一切是如此恐怖。此時,驕龍看到牆上的日曆愣住了!昨晚他在家時明明是「蛇年」,但眼前卻清楚地寫著「羊年」。驕龍忽然想起昨晚看到的兩個下棋的怪人,想起了棋盤上的局勢,驕龍恍然大悟,原來那兩個下棋的人用馬跳來跳去,其實是在表示馬年進入又離開。他終於明白,是那兩個神仙救了自己的性命!
驕龍痛哭流涕,向妻子、女兒和兒子的牌位哭訴。
年輕人流著淚繼續說:「就在夫人遇害後,我家大爺仁竹诵堅決否認驕龍大人是殺害妻兒的兇手,要求推翻這個荒唐的結論。經過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了縣丞審德虛與酷家紀勾結的證據,以及確實謀害你們的證據,但就在那天,大爺也被害死了。」
年輕人清楚地記得,那天,大爺仁竹诵非同尋常地開心,手拿一瓶酒回到家中,笑著對他侄子說:「一起勝利,來!今天要好好陪叔叔喝幾杯。」
「一起勝利」是年輕人的名字。驕龍小時候母親生病,身體冰冷,他用自己的體溫為母親取暖,直到母親去世。幾年後父親也去世了,驕龍年幼時賣身葬父,感動了遠房叔父仁竹诵。仁竹诵在縣衙工作,沒有子女,妻子也去世了,便收養了驕龍這個侄子。驕龍稱仁竹诵為大爺。今天看到大爺如此高興,驕龍便問:「大爺,今天有什麼喜事,讓你這麼開心?」
「審德虛那個敗類,為了得到酷家紀的支持,坐上縣丞的位置,竟出賣驕龍大人,與酷家紀合謀,當晚親自帶領酷家紀的殺手,去將驕龍大人全家滅門。但驕龍大人並沒有被殺,他派人四處搜尋,傷害了不少村民,證據確鑿。我已經將這些壞蛋報告給知州大人了,很快,壞人們就會受到懲罰,驕龍大人就能得到昭雪。」
仁竹诵說著,自己愉快地倒了一杯酒,口中還輕聲哼唱,接著又嘆息道:「驕龍大人真是冤枉啊!一起勝利!從今以後,你就住在驕龍大人家,好好照顧他的房子,每逢紀念日,替他燒紙錢,等待驕龍大人歸來……」
驕龍的侄子在一旁附和著,但當他再次回去時,與大爺說話時,看到大爺仁竹诵倒在桌下,口吐白沫,全身抽搐。驕龍的侄子趕忙上前扶起大爺,想要去找醫生救助。仁竹诵卻拉住他說:「不要……酒有毒。」說完便斷了氣。
驕龍聽了捶胸頓足,哭得像個孩子。驕龍的侄子見狀快要昏倒,急忙扶住驕龍,又倒了一杯水讓他喝下。很久之後,驕龍才喘了口氣,看著桌上的香火和紙錢說:「他們的墳在哪裡?」
「我們一起去吧。」驕龍的侄子說。
驕龍的侄子帶領驕龍來到墓地,為他們四人焚香燒紙,驕龍在主簿大爺的墓前跪了很久,痛哭不止。
此時,墓地周圍突然圍上了一群黑衣人,領頭的是縣衙的班頭李利群。
(活動時間:十月一日到十月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