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公大人身体不适,还是让麹乾祐送公大人回去吧!麹乾祐心中明白,东厂带着皇上的密旨蓝衣社奉六扇门之命行事,朝中上下无人不知。如果将他们全部灭口,酷家绝脱不了干系,想也依赖不了。虽然现在杀了东厂的人,但毕竟属于误杀,和斩杀逃兵、为民除害相比,功过可以相抵,总有办法应对。再加上看见公特察已经吓得这般模样,还不如给他面子,让他快点离开,或许他还能感激,以后帮酷家说几句有用的话,说不定。
然而,这个道理在麹乾祐心中自然明白,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看着公特察如同逃跑一般跑开,麹乾祐笑了笑,命令手下说:“大爷听到了,酷家人已经将天大的罪犯麹乾祐斩首示众,为民除害。锦衣卫也立了大功。现在把所有尸体装殓带走,在十里桥镇给人们一个交代。”
就这样,鹿跳山围剿结束,东厂的人无功而返,几个被酷家山故意杀害的特务也死得毫无意义。酷家山和酷家都十分有礼地向麹乾祐告别,各自回府。
但是,酷家山和酷家高兴得太早,麹乾祐带来的麻烦才刚刚开始,大难临头。
前面提到,从鹿跳山西山到东山用绳索跳跃逃跑的总共有九人,而酷家山当着众人面用无影刀法杀死的只有七人,那么还有两人去了哪里?
这话还得从科凯克带领逃兵从秘密小路下山,被酷家山等人拦住去路,被迫重新回到山顶说起。
科凯克等人回到山顶一看,蓝衣社的人已经整齐地站在那里等候他们。
那些逃兵十分害怕,全都躲在土匪身后。
山脚下大量人马都已经聚集上来,科凯克急忙跪在麹乾祐面前,低声说:“大人,不是小人敢违抗您的命令,只是没想到,这九人中有我堂弟和一位老乡,所以,我想为这九人寻找一条生路……”
“好了,别说了,快把两个人叫过来。”
麹乾祐急忙打断科凯克的话,他已经想到一个主意,让科凯克的堂弟科迪克和老乡酷杂科换上衣服,混入蓝衣社的人中。
麹乾祐预计,锦衣卫和东厂特务上来后,绝对不会放过这些逃兵,连土匪都有可能难以保全性命,蓝衣社说不定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于是,他灵机一动,为自己留了一手,同时暂时卖了科凯克一个人情,拉拢他,在关键时刻或许能帮蓝衣社一把。
不过,麹乾祐并没有料到酷家会来这么一手。他惊讶地看着酷家山面对这么多朝廷官员,一声不吭,便用无影刀法将所有逃兵全部斩首。他立刻意识到,酷家这是要赶尽杀绝,不留活口。酷家对这几个逃兵究竟有多深的仇恨?为何如此惧怕这些凶犯存活?这其中一定有蹊跷!也可能是“杀人灭口”。麹乾祐佩服自己之前预见到这两个活口的幸运。
蓝衣社的人与土匪合作,将七个逃兵的尸体运到十里桥镇,将每颗头颅重新挂在脖子上,在镇广场上展示三天。
镇上的人几乎每天都要用棍棒殴打、鞭子抽打、刀刺、火烧;挖眼、挖心、凌迟、诅咒,对尸体进行各种折磨。理论上来说,尸体是一堆死肉,没有魂魄,与木头泥土没有区别,无论怎么虐待都不会有任何感觉。人们对待这些尸体,只是为了发泄怨气。然而,奇怪的是,每根棍子打上去,尸体还会皱眉;每条鞭子抽打,身上还会出现血痕;刀刺有伤口,火烧肉还会跳动;挖眼挖心凌迟时,眼泪直流。白天有人烧香诅咒,晚上能听到广场上无数鬼魂凄厉的哭喊声。
起初,镇上的人十分痛快,后来突然醒悟过来,无数冤魂徘徊在这里,得不到安宁,这样活着的人也不可能得到安宁,不由得害怕起来。于是,镇上的老人们聚在一起商量,认为应该做一个大型法会,超度众生,让死者安息,让生者安宁。
大家同意后,镇长派人到九洲寺请来和尚和住持,连续七天七夜举行水陆道场。每天晚上,十里桥镇的男女老少都要聚集到县衙前礼拜祈祷,参加每一项仪式,在住持的带领下与其他和尚一起完成法事。
和尚们在广场上搭起高台,搭建起县衙,每天的法会都在半夜进行。第一天晚上,人们不明所以,原来县衙是和尚从阴间搬来的阎王殿。半夜时分,广场上阴风阵阵,鬼哭狼嚎,人们有些害怕,但仗着人多势众,出于好奇,勉强蜷缩着坐了下来,坚持下去。众和尚念完经后,一起跳起舞蹈;舞罢,伏在县衙中央,合掌祈愿;祈愿完毕,站起身缓缓退到后堂。接下来,人们会在浓浓的香烟中,隐约看到许多奇形怪状的人头,每一个都像是凶神恶煞一样摇晃、咆哮,极其恐怖。人们开始全身发抖,一家人都要互相拥抱,相互鼓励:“不要怕!不要怕!”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眼睛还是忍不住偷偷看过去。接着,十殿阎罗王依次登场。阎王站在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旁边,还有各种地狱鬼卒也都出现在舞台上。把那些活着的人吓得魂飞魄散,个个哭喊起来,哭声变化多端,比鬼哭的声音还要吓人。
于是,人们四散奔逃,想要赶快逃离广场,可是四周漆黑一片,不知道该往哪里逃,跑来跑去,发现自己还在县衙前,离鬼卒更近了,只好坐在地上,看着台上阎王,呜呜哭泣。哭着哭着,感觉也没那么可怕了,因为看到阎王只是凶神恶煞的模样,骨子里却是人间最受尊崇的神灵,他们都是人间罕见的大人物,尤其是看到第五殿阎罗天子包拯,也就是包大人,在阎王殿上表演得如此公正无私,惩恶扬善,大快人心,以至于所有人都忘记了恐惧,忍不住欢呼起来。
十殿阎罗相继登台,人们在县衙前做公职。当人们看到各种妖魔鬼怪被鬼卒拉扯到阎王殿上,跪下讲述自己在阳间所作的坏事、恶行和不道德行为时,都兴奋地鼓掌。而当人们看到阎王把那些善良、温和、在人间做好事、行善的鬼魂,有的送上天堂,有的重回人间,有的转世投胎为其他生物时,无不泪流满面,激动不已。
第七天深夜,九洲寺的和尚在住持的带领下完成固定仪式后,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人们只觉得黑夜中阴风四起,呼啸而来。在风中,人们听到远处传来许多哭声,其中有婴儿的啼哭声,听起来像是来自荒野墓地,让人毛骨悚然;有男人的哭声,听起来像是来自遥远的山外,令人惊恐颤抖;有女人的哭声,听起来像是来自无边的大海,让人痛不欲生;还有老人的呻吟声,仿佛来自高高的云端,令人魂飞魄散。
尽管十里桥镇的人胆子很大,但仍然感到十分害怕。
渐渐地,这些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最终变得清晰。这时,人们惊讶地发现,这些声音非常熟悉,原来都是不久前被逃兵屠杀的亲人。
这些冤魂全部来到阎王殿上,阎王让麹乾祐将它们分成两部分。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指挥鬼卒在殿内铺满荆棘,荆棘上密密麻麻插满了针,每个针长约一寸,又尖又硬,看上去十分恐怖。
片刻之后,鬼卒手持梅枝,将一群妖魔鬼怪从台下拖到大殿内。广场上的人们看到,这些都是参与十里桥屠杀的凶手,除了科迪克和酷杂科两人外,其余全部被带到阎王殿上,而且让他们赤身裸体,在荆棘上翻滚,荆棘一根根扎进他们的身体里,每个伤口都在流血,这些人在翻滚中发出痛苦的叫声。广场上的人们大快人心,恨不得自己也上台,亲手凌迟这些凶手。
阎王当着十里桥镇百姓的面,一个个审问这些罪犯,一个个惩罚,将他们剥皮抽筋,扔进油锅,然后打入第十八层地狱,使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处理完罪犯后,鬼卒迅速撤回县衙的所有刑具,将子文带领所有受害者带上殿。这时人群中出现了一位新神,铁火花夫妇,以及他们的父母和两个孩子,但不见那两个陌生人骨促光和小沙昙的身影,台下的人们无不惊讶。
将子文一家六口叫到面前,麹乾祐说:“你们四位大人寿数已尽,因为在阳间是善良、勤劳、勇敢之人,一生无恶行,从未做过坏事,因此先将你们四人的灵魂送入天堂,等待轮回,回到阳间享受福禄寿乐。至于两个孩子,寿命未尽,这次灾难也是命中注定,现在就让你们转世为人。”
铁火花一家人跪拜叩谢,由鬼卒引导进入殿内。
不久,十里桥惨案中的所有受害者都被妥善安置,台下的家属和乡亲们都跪下叩拜,感谢阎王的大恩大德。每户人家也都重新点燃香火,在九洲寺住持和僧人的诵经声中,恭敬地送走十殿阎罗和大小鬼神。
就这样,长达七天七夜的水陆道场在此前黎明圆满结束。十里桥镇幸存的人们终于能够安稳地度过生活,每年这一天,所有人仍要到广场上搭建祭坛,以感谢神灵的恩德,安慰天上的亲人。
再说十里桥镇的人自从在阎王殿上看到铁火花夫妇出现后,得知麹乾祐确实离开人世后,对身边的铁火花夫妇充满了恐惧,都害怕躲避。这使得骨促光和小沙昙夫妻的真实身份和借尸还魂的情况在十里桥镇再也无法隐瞒,但两人却不知如何向大家解释,让大家相信他们,不再害怕,并且接受麹乾祐。为此,麹乾祐几日几夜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时间跨度:10月1日至10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