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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看来要跟着范老爷一起辉煌的了

儒林稗史 东山一夫 5001 2024-11-28 14:43

  农历六月十九日,具体到公历是几月几日已经记不清楚了。在俺们剩州这地儿的,人们往往记得古历,也就是农历,清清楚楚,譬如生日、春节,这些盛大的时刻,基本都是用农历记之。

  公元1990年代的这年古历六月十九日,俺们剩州老百姓是一下子就记住了的,因为这一天,范进故里命名了,剩州从此可以名正言顺地使用范进故里打广告、搞公益和对外招商了。当今这个社会,家乡有名人,如果放在那里不用,就好比守着一座金山银山哭穷,过穷日子一样,不知道想办法借古人的名义搞开发,就只知道守穷,如果当代还有像范进范老爷这样的名人资源,都没有被地方发掘出来的话,那只能说这地方太短视,太没有发展眼光和战略智慧了。

  当然,俺们剩州的官方和俺们剩州的民间,是有这种智慧和眼光的了,俺们不仅在这一天举行了一个盛大的聚会,会议地点就在俺们州城那个曾经当作午门的地方举行的。早先午门俺们剩州先人造成时按干支里的地支排序确定的一个方位。

  这个方位,是一天之内太阳最直射的地方,因此阳气也是最盛的一个地方。过去旧社会,没有科学的东西作指导,正法犯人时,往往都是推出京城的午门斩首的。因为处决犯人,手起刀落,往往阴气很浓,需要到阳气重的地方中和一下,所以午门这个地方就只能当仁不让了。虽说俺们剩州的这个午门比不上京城的那个午门,不过,老人们回忆,旧社会上,也在这个地方杀过人。估计范进范老爷做小孩子的时候,极有可能在这个地方围观过刽子手们情景。随着监暂官一声令下,只见刀斧手对着犯人的头颅,就那么手起刀落,“卡察”一声,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从断头台上滚落下来。当年的断头台,极有可能跟法国路易十六时的断头台差不多,被杀的人,估计有为祸一方的坏人,有开罪于权贵的冤人,当然也会有“断头台上凄凉夜,多少同侪等我来”的豪迈之人。

  值得庆幸的是这种鲜血直流的场景现在是看不到了的,因为自民国38年,俺们州城重新回到人民怀抱,午门这地儿就再也没有杀过人了,因为新社会,讲求的是新事新办,处决犯人,已经不需要用刀,而是改用枪了,毕竟用枪比用刀要人道得多。不过进入当代,镇压犯人,枪都不需要了,直接改用针了,这个可不是武林中人的那种梅花针,这是注射用的针,据说一针下去,犯人就像睡着了一样,一点血腥的场面都看不到了,就像只是感觉隔壁人家的某个成员因为体验一场舒适的睡觉模式,便一不小心睡过去了似的,没有一丝痛苦。所以随着时代进步,痛苦的事情会越来越少,幸福的体验会越来越多。

  不过午门这地儿的,回到人民怀抱后,就成为了人们集会的场所。那些年的一系列大活动、大会议都是在午门这里开的,因为午门做过从前的刑场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在这里做房子搞经营,或者像现在的一些地方,搞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一些硬件建设,只是余下了一个十分空旷的广场。

  但这样也好,为俺们剩州城的百姓保留了一块自由自在放飞自我的地方。不过平时这地儿人们可不敢去的,大家一想到这里曾经是斩过首杀过人的地方,心里那是很自然地�}得慌,虽然都过去了好多年的事了,但总是像一块石头一样,给硌在那里,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列位看官,先前说了,农历六月十九日这天,俺们剩州百姓之所以能记住的,就是这次三个盛会搞在了一起,这三个盛会,两明一暗的,两明都是与俺们的古代乡贤范大老爷范进相关,范进故里命名大会和范老爷321年诞生纪念大会,这两个大会,是完全可以通过地方各界隆重举行的。不过还有一暗,就是观音诞,先前说了,观音诞也是在这个农历六月十九日,只不过这种纪念,完全是民间自发组织的,所以没有大张旗鼓地公开宣传。当然菩萨这种麻痹人性,让人只配忍受现时的痛苦,只为接受一个虚幻来世的说教,肯定是不能堂而皇之地传播和推广的,最多只能当着民风民俗消遣一下,顺便为地方上的商户提供一个推销商品、搞活市场、繁荣经济的平台。

  不过现在好了,这范老爷的生日原来跟观音菩萨的生日居然是一天,人们除了感觉奇怪和惊讶之外,另外又多了一份欣喜,那就是,以后俺们剩州作为范进故里,在纪念范老爷生日的时候,可以名正言顺地举办观音诞了,两件美事搞在一起,岂不快哉,您说呢。

  列位看官,跟您说话的这当儿,午门那边搞庆祝活动的主席台上下已经开始人头攒动、人声也开始鼎沸起来。报社、电视、电台的一干搞宣传的干将,正在毛哥和老蔡的带领下,给每一把座位和每一个人分发报纸。今天的报纸是套了红的,所谓套红,就是给平常灰白的没有彩色的报纸加点红色,表达喜庆。可是那个时候报业单位还没有引进外国激光排版的工艺流程,只能人工描红,手工搞出一点色彩出来,非常辛苦,非常费时,自然价格也是相当的贵了。

  当年的报纸跟现在的报纸的作用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当年的报纸可是人们了解外部世界的比较少有的信息工具,有点物以稀为贵的感觉。记得俺们这辈人小的时候,报纸通常是要珍藏起来的,最好是做成简报,供家里来了珍贵的朋友,一起翻阅一起讨论的。

  不像现在,处在各种信息交汇的时代,一不小心,就化为爆炸后的碎片,你随随便便,就可以获得各种信息,有桃色的,有花边的,有明儿干爹的那点糗事,有今儿女星的那个大瓜。所以到了当代,报纸的发行大不如以前了,现在的人就是看到了报纸,也会生出为嘛要印出这么大的一堆纸来,白白浪费纸张,也白白地点有空间呀。报纸在当代的用途,估计主要是作为隔壁人家家里粉刷房子的遮挡物罢了,就是吃个烧鸡什么的,也不需要用报纸包裹了,因为上面的那个油墨不仅味难闻的很,而且粘到了食物上面,吃到肚子里可能会中毒和呕吐,当代的人,对健康的要求可是越来越严格的。

  由此两相一对比,那个时候做报业可是相当吃香的了。一个地方往往举办各种报纸,有日报、有周报,甚至还有时报,大家争分夺时,不浪费一秒,所以就出了这么一个信息时报,鼓励你时时看报,一刻也不耽误。另外,还有月刊,有旬刊,还有季刊,这只是从报纸的发行周期上来说的。如果从报纸的出版时间来看,有晚报,还有早报,这种报纸暗示你,不管什么报,早晚都得看。不过有不有午报或中报的,好像还没有发现,没有发现并不表示就没有,不过也许早晚都有报了,看个午报或者中报就免了,中午吃过饭后很疲劳,疲劳的人们要睡觉,有句话说的是,中午不睡,下午崩溃嘛,所以中午看报的习惯不好,午报或者中报还是免了的好。

  呵呵,花了这么多时间插播说报纸,只是告诉列位看官,俺们剩州青年毛雪飞,真的赶上了一个大办报纸的好时代呀。好了,不说这报那报的事了,只说今天俺们剩州日报的事儿了。这头版的部位,收集了一组新闻,栏目里几个十分醒目的大字,一下子就为今天的活动定了一个大位,呵呵,题目叫做,且看范进故里喜逢春,英雄辈出满江红。一看这标题,写的如此有气势,有如此大手笔,就感觉俺们剩州一点是摊上大事了,不过这可不是大事不好的大事,是大喜事的大事。别他奶的一惊一乍的,喜庆的时候可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还是再说这头版吧,主要是两个内容,头先一个当然是发布范进故里和范老爷爷321年周年诞的消息,这个消息虽然大家老早就晓得了,老早就知道俺们剩州城官方和民间准备齐心合力搞这么一个喜气得不能再喜气的活动,让老祖宗从坟土里爬出来,为俺们剩州这地儿的,当个代言人,打个免费广告。人们说了,现在人们已经相信了,越是免费的,越珍贵,也越值钱。你看这埋在地里的那些墓葬、古宝和文物之类的东西,没有挖出来之前,是不是既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因此是免费的,可是这一拿到市场上,经专家教授一鉴定,那可就是无价之宝了。把老祖宗从坟墓里请出来,为家乡代个言做个广告,所以看似免费,其实是贵到无价的了。

  不过进入当代,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免费的东西了,土里埋的,经专家论证,已经是俺公家的了。地里长的,经专家论证,只要不是你家种的,就都是俺公家的了,据说就是马路边边上的道儿,也被专家们划定,属于俺公家的了,您要是在上面停车,那好,不过您先得交停车费。不交就是违章停车,交了就是遵守了交通规则。又据说,就是您获得的荣誉,也是俺公家给的,上头会按含金量、含铜量和含铁量的多少,务必要收取一定的个人所得税。

  呵呵,这可还真他奶的,今日不同于往时啊,所以俺们还是要为俺们剩州的那个雪飞庆幸他生长在那个时代,生长在很多东西都可以免费的时代。当然先要庆幸的是,他的作文,写英雄马伟的作文,也在今天的头版发表了。虽然没有放在头条的位置上,但毕竟跟俺们剩州当前的这两件头等大喜事放在一起的啊。

  初中生毛雪飞的作文,不,现在已经经过毛哥和老蔡,这两位在俺们剩州新闻传播界和宣传文化部界里说一不二、举足轻重的人物的认定下,已经不是简单的作文了,先是毛哥单方面没有经过和老蔡商定,就已经口头认定为作品了,现在又经过和老蔡这么一商量,两个人一致认定,这是一组回忆英雄马伟的人物通讯,是可以和当年著名作家魏巍笔下《谁是最可爱的人》一样的人物通讯。这家伙,认定的可高的了,虽然毛哥和老蔡还不是专家,当然他们以后也没有成为专家,但就目前他俩的眼光和胆识,已经完全超越了专家,甚至比专家更专家的了。

  虽然目前这些口头的认定和口头的赞许,还只是给予毛雪飞的免费的荣誉,但这些荣誉和口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甚至年代里,就会立马转化为贵得无价的个人品牌,这可是要为雪飞同学赢得更多的鲜花、掌声和荣誉的呀。

  不过毛哥和老蔡,这两个俺们剩州城里的传播界和文宣界大佬在交口称赞雪飞的这组人物通讯的同时,也表达了他们的传播策略,用毛哥的话说,就是:“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厕所要一次一次的上”,他这个意思,每个剩州人都理解,就是好东西好事情,不要一直性地用完搞完,要像挤牙膏一样,今天挤了,还要为明天再留下一点。

  事实上,毛哥和老蔡的这个说法是对的,因为他们已经充分具备了老祖宗留下的节约的思想,越是好的东西,越要悠着点用,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在发表雪飞的作品,当然也叫人物通讯的时候,他们俩反复交待报社的编辑,一篇一篇的发。所以今日与这次大活动的新闻一起见报的,就只有毛雪飞的第一篇人物通讯《初识英雄马伟》,这也是毛雪飞的名字第一次被铅印,也是他这个初中生刚进报社就抢了一个头版发表作品,在俺们剩州城里,也是第一次呢。

  虽然没有被放在头版里的头条,但这篇人物通讯的篇幅明显比报道活动新闻的文字多了不少,因为今日的活动新闻,虽然采用了套红,又虽然放在了头条,但毕竟只是活动的一个预告,或者叫新闻发布,站在昨日编辑和排版的角度,活动还没有开始呢。

  不过此刻,就在人们争相看报,交口称赞马伟同学勇救落水少年的义举,和对毛雪飞的文笔表示羡慕的时候,主席台上已经开始播放大会进行曲和春天的故事了,因为来自官方的、民间的,以及社会各界的头面人物要出场了,也就是说,命名大会和纪念活动要正式开始了。

  此时坐在台下面的雪飞心情亦是相当的激动,他努力抑止住自己内心疯狂的跳动,像放电影一样迅速回地了自己的一生,当然这一生才刚刚青年时期,而且才刚刚起向那么一点点的辉煌,如果换到以后,雪飞要是再这么有空回顾自己,那一定会比今天更有意义。这种回顾,就像录像机倒带一样,迅速从现在到过去,又从过去到现在。据说人若发现自己快要失去生命的时候,意识里也会有这么一个倒带的过程,飞快地回顾自己从襁褓到濒临死亡的一生。当然雪飞现在生命还没有到达落日的时候,还像人们说的一样,还只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不过今天他这个太阳有点耀眼。

  他心里很明白,这种光芒除了他本身的写作能力外,更主要的是,这种光芒是老乡马伟给他的,没有马伟伟大的献身精神,就没有他今天的这一组讴歌英雄的作文,想到这里,他内心不免要为英雄祈祷起来。不过他此时的心里,这种感恩的意念就像秋天田野里的野马,稍纵即逝。

  就在这个时候,大会已经开始宣读范进故里的命名书了,他的注意力,也跟着回响在午门广场的大喇叭声音开始调整起来。此刻他眼前仿佛出现一个老儿,刚刚接过中举通知书时,那种喜极而泣的狂喜,接着又是一镜头,还是这个老儿,坐在一顶八台大轿里,奔赴俺们剩州以外的他处去实现一个老人从少年就开始拼命向往的升官发财的梦想。

  “人生就该如此”,他此时已经颇有点感慨了,就像当年项羽看到秦皇嬴政的宫车经过的时候,所发出的“大丈夫当如是”的感慨一样,“不过别这么老”,他此时又想到了范老爷,心里不免有点遗憾,因为功名利禄,还是要趁早的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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