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82713210375.txta章
殡仪馆的大厅里,空气带着沉重的压抑气息,仿佛连时间都在这里变得滞重。
墙上挂着的钟表发出清脆的“滴答”声,然而在姜彩月的耳中,这些声音却如雷鸣般响亮。
她站在毕云涛的尸体前,脸色苍白,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已经站在一旁等候了一阵,他们递上的文件上需要她的签名,以便继续下一步的火化程序。
然而,姜彩月的笔却迟迟未能落下。
她紧咬着下唇,目光游离不定,盯着手中的笔,仿佛那是一个沉重的枷锁。
她手指发白,似乎连举起的力气都快失去。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签名动作,她却感到无比沉重,仿佛一旦签下,便是彻底告别自己曾经所谓的“家庭”,将毕云涛送入那个不可挽回的世界。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有权利去做这个决定吗?
笔尖悬在纸上,她抬起头,望向躺在面前冰冷的尸体,目光复杂而痛苦。
那曾是她一手抚养大的孩子,现在却成了她亲眼见到的残破躯壳。
毕云涛的脸依旧苍白,甚至带着些许生前的冷漠与恶毒。
她忽然间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悔恨。
“让…让我静一静。”
姜彩月终于低声说道,声音干涩,几乎听不清楚。
工作人员见惯了这种场面,也习以为常,点了点头,轻声道:“好的,姜女士,我们就在外面等您。”
随即转身走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给她留下了片刻独自的时间。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死寂,只剩下姜彩月和毕云涛的尸体独处。
她放下手中的笔,手掌压着桌面,仿佛这样才能稳住自己有些摇晃的身体。
那种心底深处的悔恨与自责像潮水般涌来,将她彻底淹没。
她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身体有些僵硬。
她伸手从包里摸出一根香烟,轻轻点燃。
姜彩月平时很少抽烟,甚至在过去几十年里几乎是一根不抽。
然而此刻,她却迫切地想要借助尼古丁的刺激,让自己冷静下来。
烟雾在她手中升腾,旋转着消散在空气中,仿佛那些逝去的时光,无法抓住。
她吸了一口烟,目光仍然凝视着毕云涛的尸体。
曾几何时,她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将毕家的一切都托付在他的身上。
可如今,这一切都变成了泡影。
她教育的失败不仅是毕云涛这个养子,更是她自己一生的失败。
四个女儿如今过得并不好,没有一个人真的依赖她、爱她。
亲生儿子毕阳更是离她越来越远,甚至拒绝承认自己是他的母亲。
至于毕云涛,她一手养大的这个孩子,最终成为了一个可怕的恶魔,冷血、残忍,甚至将毕家的名誉摧毁殆尽。
想到这里,姜彩月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胸口的郁结越发沉重。
她觉得自己仿佛一无所有,失去了所有最重要的东西。
此时,目光再次落回到毕云涛的尸体上,姜彩月忽然觉得他那张苍白的脸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她皱起了眉头,狠狠吸了一口烟,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你…为什么这么做?”
她喃喃自语,仿佛是对着毕云涛说话。
忽然间,她似乎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那是毕云涛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那个声音充满了责备与不屑:“你从未真正关心过我,母亲。你不过是利用我,毕家对你来说只是工具罢了。”
姜彩月猛然晃了晃脑袋,手中的烟差点滑落。
她目光一阵迷茫,瞪大双眼环视四周,却发现房间里除了自己,再没有任何人。
那个声音仿佛只是她的幻听。
她的心跳加速,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或许是长时间的压力和疲倦让她产生了这种错觉?
正当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时,房门却被猛地推开,姜彩月吓得一震,手中的烟彻底掉落在地。
她猛然转头,只见毕夏和安康祖已经站在门口,表情冷峻。
毕夏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虽然一贯是精致的面容,但此时的她脸色显得比平时更加苍白,而安康祖则站在她身旁,一脸严肃。
“妈,你在做什么?”
毕夏冷冷地问道,目光落在姜彩月脚下掉落的香烟上,语气中又带着几分关心。
姜彩月一时语塞,愣在原地,神情有些尴尬。
她本以为自己能够在这里静静待一会儿,整理一下思绪,却没想到毕夏和安康祖会突然出现。
“我没事,你不是还在医院里吗?”
她下意识地想要解释,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您抽烟了?”
毕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隐隐的怒气:“妈,您……不好受吗?”
姜彩月不由得低下了头,她确实很少抽烟,尤其是在这样庄重的场合,她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合适的。
然而,面对毕夏的问题,她却觉得自己根本无力辩驳,仿佛整个人都被彻底击垮了一般。
安康祖则冷冷看着她,没有说话,双手抱在胸前,眼神中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无奈。
他似乎并不打算介入这场母女之间的冲突,反而显得事不关己。
姜彩月叹了口气,捡起掉在地上的烟,掐灭了烟头,然后低声道:“你别管我了,管好自己吧!”
毕夏很着急:“妈,小涛还没入土为安,你烧了他,也是一样的!”
“为什么您不同意尸检吗?”
姜彩月点点头,心里却涌起一股无尽的悲凉。
她的女儿们,从小到大,她对她们的管教、要求、期待,如今却换来了冷漠的责备。
也许,这就是她教育失败的又一个体现。
“没必要,我马上就会签字同意火化。”
她低声说道,声音中透着无奈和疲惫,“你来就跟他好好告别一下吧。”
“妈,您怎么能这样!”
毕夏叫来一声,随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安康祖也没有停留,跟着她走了出去,门再次轻轻关上,只留下姜彩月一个人站在毕云涛的尸体前。
她望着躺在那里冰冷的尸体,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力。
这个世界似乎已经彻底抛弃了她,而她,也不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