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卑微者认知自身的渺小和大自然的宏伟后,从木棍和石块开始,世界上便诞生了「工具」。
石器,青铜器,铁器……
用手刨土地会受伤,就有了锄头。捉不到水中鱼要饿肚子,就有了编织和网。野兽会威胁到生命,就有了最初保护自己的武器。
不论哪个世界的知性生物,在天生不能拥有强大力量的情况下都会选择从「外部」来补足自身种族的缺陷。
不断,不断,历史的开始到结束,下等生物们永远重复着制造发明的过程。
直到漫长到让人绝望的时间后,与神比肩。
这就是科技的攀升,这就是「锻造」的辉煌。
奥坎个体力量很弱,不是蔑视,而是它确实弱的离谱。
它的神髓中唯有「火焰」能够带来神灵种应有的狂暴,其他的手段或许连一只幻想种都不如,站在神灵种的最底层。
力气没有巨人种大,皮肤没有龙精种坚韧,精灵放出的破坏力只能匹敌天翼种。
但奥坎作为「锻造」的主神,万有机械之父,也和那些选择了从外部补足的知性种族一样,有着它独特的地方。
铁锤敲打,「锻造」神髓将任何单纯哪怕是普通泥土的材料赋予灵性,变成精巧复杂的机械。
那机械又成为奥坎的武器和铠甲,正如它的眷属地精种一样,凭借着自己唯一仅有的优势进行战斗,并占据了整个世界一席之位。
粗犷的精灵加农炮整齐发射,密集成上千之数。
燃烧空气,穿透云层,又被深蓝色魔神的空间遮断所拦截,奥坎只是站在原地重复着挥舞锤子的动作,夸张的武器就源源不断的在它周围生产。
火发火须的巨人面露疲惫之色。
要想不断制造出「让灾难之神感到麻烦」的灵装,可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
“烦人的苍蝇。”
罗佩暂时解除魔神化,以更加灵敏的人形姿态在天空中跃动。
躲过光芒的攻击,远处又飞来蚀刻着奇怪纹路的长枪,不给一丝喘息空间。
——嘭!
就像一位武技超凡入圣的武神,在与长枪接触的一刹那间,罗佩伸出右手接住了那与自身体型不相符的钢铁长枪,转身卸掉力量后干脆利落的扫掉其余攻击,将奥坎的长枪反手扔了回去。
或许现在的他法爷路上越走越远,但武斗的技能罗佩却没有扔到脑后。
刺破大气的声音传来。
灾难之神可怖的力量让长枪加速到了数倍音速,转眼就到了奥坎面前,攀升而起的复式钢铁壁垒挡下。
风暴吹拂着黑发青年的碎发,湛蓝色眼眸俯视着大地上的火焰巨人。
“呼呼……”
奥坎嘴中喷出黑烟。
“能不能……让我稍微休息一下呢?”
——轰!
大地崩坏,烟尘四起。
凭借神灵种优越素质的奥坎将铁锤死死抵在钢铁墙壁上,输送着「锻造」神髓的力量,进行着「破坏与修复」的二重循环。
墙壁的另一面,罗佩将右臂深深刺入了钢铁之中,表情全是冷漠。
又不是友情交手,杀戮的战斗怎么可能如奥坎戏言那样停手等待敌人休息。
“看来不行呢……”奥坎遗憾的说道。
但也不过是玩笑,它很清楚灾难之神对自己抱有杀意。
“「生者的叹息」。”
零距离。
或者说仅有十几米的距离,黑发青年使用了他「灾难」神髓的暴力显现。
惨白色的幻光摇曳,将世间的不幸,知性生物们对「灾难」的诅咒和怨恨都化作单纯的破坏力。
等到奥坎看见墙壁绽裂,光芒渗出后,已经来不及了。
锻造之神将铁锤横在身前,短暂制造出了超过一百层以上的精灵防御装置,但在「生者的叹息」彻底炸裂后被完全抹除。
大陆在震动。
从高空看去,两位神灵种交战的广阔战场,就像被一把惨白色的光刀割裂,整个一片狼藉。
“你真的就这点水平吗?”
罗佩收回手,淡淡的说。
“奥坎,再不认真一点,你马上就会死。”
“哈……哈……”
光芒散去后是受伤,流出璀璨鲜血的巨人。
铁锤支撑着自己不倒下,一只手臂凭空蒸发,而黄铜的齿轮和零件正飞速组成「手臂」,代替工作。
“就算你这么说……老夫已经在尽力了……真是可怕啊,灾难之神。阿尔特修那个家伙比这样的你还要强吗?以前可能小看他了……”
“因为还没有战斗过,所以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不过,你没有空去管那些无聊的事情吧?”
“唔!”
已经用不着去感知了。
奥坎颤抖着向身后看去,灾难之神的手掌按在它的后心上,散发着不详的扭曲感。
——来自半神灵魂中寄宿的「混沌」神性的力量。
“混乱.大污染。”
巨人表面染黑,上个世界死亡之龙所经历的恐怖神术在奥坎身上爆发。
但马上罗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没有「命中」的感觉。
面前的奥坎在被漆黑吞噬之前,化作了由齿轮组成的机械巨人。那些零件崩溃散落,锻造之神的「分身」提奥坎挡下了可怖的攻击。
“不要太小看我啊,灾难之神……”
真正的奥坎从另一处的土堆中狼狈爬出,彗星般的眼瞳中火焰在燃烧。
“老夫可是要重铸这个世界的神灵!从久远战争时代活到现在,要是能被这么简单解决,早就回归精灵回廊了!”
就像会对罗佩的讽刺感到尊严受损。
奥坎也是有着属于它的骄傲。
“你的废话很多啊。”
“这里是老夫的王国!锻造的圣堂!灾难之神,你已经踏入老夫的领地中了!”
奥坎猛地砸下手中铁锤。
周围完全被机械化的大地就像收到了某种讯息,嗡鸣着,暴动着,拔地而起成一座座形状怪异的尖锐高塔。
“巨人种的死亡不会浪费!那些死在你残暴下的巨人们,它们的生命将锁定你的神髓,成为斩断你灵魂的利剑,永远消除你神髓活性化的可能性!”
机械尖塔们调整位置,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将黑发青年围在中间。
最后一声锤音响起。
“「大地的制裁」!”
那是巨人种们死亡后的挽歌。
加上「锻造之神」奥坎「神火炉」的汹涌力量,精准巧妙的引导和收束,即使形成了恐怖至极不输于复数「髓爆」的武装。
奥坎是借助「外物」的神灵种。
这就是「外物」的力量。
不同于被「空间锁定」的罗佩,距离稍远的奥坎在洪流爆发前离开了那片区域,远远站在天空中看着不断扩大,崩坏大地直通天际的绚丽光柱。
第二大陆的一半在崩坏。
天空被精灵狂暴的撕扯出一条缝隙,那光柱就像一把倒插在地上的长剑,直通宇宙虚无空间。
如果小鬼们的「髓爆」在这里一同使用,就更加稳妥了……
奥坎有些紧张的想到。
但它也知道,罗尼的判断才是正确。按照常理,灾难之神出现在前线的概率绝对比现在的情况要高出无数倍。
神灵种的交战是意外而已。
“不过,就算是这样,如此夸张的浓缩攻击也不太可能活下来吧……”
牺牲巨人种的这个方法,奥坎本来是想留给阿尔特修的。
但为了从激进残暴的灾难之神手中活下去,它不得不提前拿出来。
火发巨人避免被自己的攻击误伤,有抬高了距离,已经快要离开星球保护的大气层之外。
远远看去,荒狂的力量就像瘟疫一样,向着蔚蓝的海洋蔓延,将其染成灰与黑的颜色。
那是大量精灵死亡后灵骸流入了海洋中所产生的效果。
经过这一击,奥坎的神髓力量也完全被掏空。
但基础的对神灵种感知,锻造之神还是保有着的。
——没有罗佩的气息。
“结束了吗?”
奥坎长舒一口气。
“可怕的家伙,能够干脆解决实在是太好了……再拖下去十死无生啊。得去看看小鬼们的战斗怎么样了,迅速解决掉这场战争……”
然后是恢复大地的模样。
这种情况放置不管的话,会给它「重塑世界」带来很大的麻烦。
火发的巨人视线转移,看向第二大陆另一半的区域,连神器的铁锤都收了回去。
就是这一瞬间的松懈。
让人发疯的剧痛,从奥坎的胸膛蔓延至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
“不需要「狂喜」,同样,也不要有过深的「绝望」……”
不可思议,如同幻觉般的场面。
深蓝色魔神从梦中显现,神术的力量在奥坎神髓中炸开。
罗佩那一半人类的面容,平淡至极。
“理解了自身的弱小,就要有充足的死亡准备。我没有受伤不是意外,你的死亡也不是意外,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奥坎。”
“灾难之神!!!”
“神术.大污染。然后是——「生者的叹息」。”
与那利剑一般,从大地升起的精灵洪流相对。
在遥远的大气层之外,一份不输于其威势的惨白色光芒一闪而过。
也许光这就是存活上万年,拥有「锻造」神髓的神灵种,在生命最后一刻仅剩的挽歌和吊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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