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设立在莉雅丝和朱乃居住的小庄园内,距离市区尚有一段距离。
但碍于招待对象的特殊性,苍那和莉雅丝以及其所有眷属早早就告别学校,来到此处等候恶魔之神的大驾光临。
布有吊灯的大厅中飘荡着悠扬的音乐,周围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梨花木质的长桌上铺着白布,上面摆满人间界闻所未闻的食材。一众人身穿光彩四射的礼服,坐在长条桌的两边,那沉默到压抑的氛围不像是宴会,倒像是家里死人了似得出殡。
坐在苍那身边,真罗椿姬视线紧盯着挂钟,等到时针正式走过预定时间后悄悄在苍那耳边说道。
“部长,宴会预定时间已经过了……”
真罗椿姬的声音就像一根针,打破了僵硬的氛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出了口气。
那股风雨欲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所有恶魔的支配者,众神话传送的上古邪物,这些眷属恶魔们一想到马上就要面见这种存在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其中最冷静的木场佑斗和路卡尔,都微微皱起眉头,展现出与平常不一样的忧愁。
苍那睁开眼睛,看向对面的莉雅丝。
红发少女立刻领会苍那的意思,骄傲的撩了撩长发。
“不要用那种眼神来看我。我可是通过最正式的拜见,将请帖送到罗佩大人的手中,而大人也笑着答应赴约。”
“罗佩之神大人有事耽搁了么……”
苍那沉吟着。
末席的仁村留流子怯怯的举起手,讪笑着小声问道。
“那个……会长,我倒是觉得也许是恶魔之神大人不打算来了。”
“不可能。”
支取苍那断然否定。
“我的姐姐和我说过,罗佩大人的性格有时候确实喜怒无常,但不论何种时候,他都有着仿佛执念般的坚持——他亲口许诺、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变成现实!”
“我们就这样一直等着那位不知道何时会来的神明大人吗?”
由良翼纱叹了口气,趴在座子上。
“……下个星期就是学园祭了,学生会、班级、社团的工作堆积成山。今天集体早退后我都能想象到明天有多么累了。”
“就是说啊,我们还没有走出学校,就开始体验社畜的悲惨加班生活了……”
“呵呵呵,大家都很丧气呢。”
姬岛朱乃捂嘴笑道。
她穿着深蓝色的露背礼服,更彰显那超脱于年龄的成熟感。
“不过这种话现在说说就可以了,你们可不能把抱怨传进罗佩大人的耳朵中去哦?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的~”
“是是,姬岛学姐。”
“话又说回来,恶魔之神大人真的有传闻中那么恐怖吗?我没有亲眼见到,但听会长和副会长描述,应该是一位相当帅气俊美的青年吧?”白发的「主教」,花戒桃疑惑问道。
“桃,帅气可不代表善良哦?你深夜电视剧是不是看多了。”
由良翼纱说道,然后看向红发少女。
“莉雅丝部长有知道一些其他消息吗?”
“我?我对罗佩大人了解不多。”莉雅丝点着下巴:“但是在家庭宴会上还是听到兄长大人提起过,说是曾经数百万之众的旧魔王政府,就是在罗佩大人的恼怒下瞬间毁灭。”
“百万!?那岂不是尸体堆成一座山了?”草下怜耶惊呼。
“不至于,似乎是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好可怕……”
“嘛,大多数时候罗佩大人还是很温和的,冥界几百年没有风浪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说的也是。”
眷属们开始小声交谈,气氛活跃起来后,莉雅丝重新闭上双眼。
片刻,一只红色的蝙蝠扇动着翅膀从稍微打开的窗户处飞了进来,停留在红发少女的手上。
那是莉雅丝的使魔。
少女侧耳聆听了一阵子,随后奇怪的嘟囔着。
“……没有发现。从这里到城市的所有道路上我都安置了使魔,却没有一个发现罗佩大人的身影。”
“难不成罗佩大人真的不打算来了吗?”
苍那皱起细眉,开始怀疑自己从姐姐那里听到的消息。
莉雅丝起身笑着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到了自己身上。
“既然罗佩大人暂时不会过来,那我们也别光坐着了。你们有很多人还没有吃晚饭吧?可以趁现在稍微吃一点了。”
“哦!谢谢吉蒙里部长!”
“我上午就没有吃饭……快饿死了。”
“恶魔没有那么容易饿死吧?”
“嘿嘿,怎么说呢,习惯成自然吧……”
少女们就像久病初愈,立刻将那些冥界的精致食物添到自己的碟子中。
男士们的忍耐能力更加强,木场佑斗和路加尔仍然坐在原位,没有动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
“莉雅丝……”
“没事没事。”红发少女眨了眨眼睛:“罗佩大人不是那么小气的存在,再说大人似乎也不打算来了。”
“唉……”
苍那头痛的扶额,把到嘴边的劝阻又咽了回去。
眷属恶魔和纯血恶魔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拥有「前身」。
按照恶魔棋子的特性,转化会遗留下前身种族的特性,本来是人类的女孩们也不会因为变成恶魔就不吃不喝,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只不过身体更棒了而已。
——随她们去吧。
苍那推了推眼睛,发现她的「皇后」真罗椿姬又开始心不在焉。
这个女孩从知道青年就是恶魔之神开始,时常会进入这样的出神状态。
“还是安不下心来吗?”
“苍那……”
真罗椿姬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但最后还是沮丧的点头。
“……嗯。”
“你想的太多了。”苍那温柔的笑着:“我们的副会长这样实在太反常了,连学妹们都悄悄问我是不是椿姬你出了什么事情呢。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给您添麻烦了。”
“事到如今还说这话吗?椿姬真是的……”
真罗椿姬手指绞着她如墨般的长发,眼神凝聚在一点,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稍微有点害怕那位恶魔之神。我无法揣摩他的心意,到底是真的对我产生了意思,还是把我当做一个有趣的玩具……但按照苍那你说的那样,我根本不可能反抗的了他……”
真罗椿姬想起了她曾经在真罗家的岁月。
她的父亲就像一个无法触摸的苍穹,将她的人生牢牢按在昏暗无光的屋檐下。
几番辗转后成为恶魔,真罗椿姬原以为自己已经获得了自由,结果却在阴差阳错之下落入了更加无法自主的形式。
“有区别吗?”
“诶?”
“没有区别的吧?”
苍那叹气。
“产生意思和玩具,对伟大的魔神来说恐怕是一个意思。再说,椿姬你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瞎想?你只和罗佩大人接触过几次,何必擅自给他加上各种各样不好的臆想呢?至少在我的姐姐口中,罗佩大人是非常优秀且值得侍奉的神明。”
这就是耳濡目染的重要性了。
赛拉芙露从苍那小时候一直说着关于罗佩的丰功伟绩和日常,可能是无心之举,但苍那的心中却是对恶魔之神存在或多或少的憧憬。
这种憧憬甚至不能用喜欢来形容,但它确实存在着。
“那苍那你的意思是……”
“苍那的意思是,你应该和我认真接触一下,彻底了解我再做出判断。”
“!”
背后突然响起的温润男性声音,吓的真罗椿姬从椅子上直接站了起来。
不光是她,整个大厅的所有人动作都停止了,呆滞的看着扶着真罗椿姬椅子的黑发青年。
“是谁!?”
“开玩笑吧,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我没有察觉到任何人进入啊?”
“我也没有注意,这个鸡腿好好吃……”
“重点不是这个吧?”
吵吵嚷嚷的,莉雅丝忍无可忍拍了一下桌子,这下少女们才安静下来。
红发少女抽搐着嘴角,勉强对罗佩挂上一个笑颜。
“您这真是……让我们无法预料啊,罗佩大人。”
“抱歉,我只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而已。”
惊喜?
恐怕只有惊,没有喜。
黑发青年自然而然的走到为他准备的主位,在众人发愣的表情中入座,然后左右打量。
“怎么了?不是说宴会吗?”他笑道:“不要在意我,大家该吃吃,该喝喝。这种私人性质的宴会就要这样才能够快乐。”
他从口袋摸出了两个小玩意儿,分别放到了莉雅丝和苍那的位置上。
“下午去打游戏的时候把场内所有玩家都虐了个遍,通关了所有游戏,最后店家送我两个纪念奖品,看起来挺可爱的我就给你们带来了。”
罗佩耸肩,像个邻家大哥哥一般说道。
“苍那,不算之前教堂的戏剧化见面,自从上次我们正式相见已经过了好长时间了吧?记得那时候你还那么小一点,被赛拉芙露抱在怀里……”
“呃……如果您从那里开始算的话,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您了。”
苍那接过那萌系玩偶,不知道该接着说些什么。
罗佩吓人的出场方式,把她准备好的所有说辞全部打乱了。
他将黑金色的风衣挂在椅背上,双手搭在椅子上,看着似乎明白了什么的众位恶魔眷属。
“我是「恶魔之神(DevilGod)」罗佩,很高兴见到你们,大多初次见面的诸位。”
黑发青年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宴会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