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总也去。”

　　见赵明德态度不好，韩远山急忙把杨威拿出来当挡箭牌。

　　赵明德根本就不买账，很不耐烦地抱怨：“杨总是负责技术的，他去视察指导工作，我这个搞生产的跟着去干啥？我说韩总，您每天除了催我进度外，就看不到我有多忙吗？”

　　“就是知道你忙啊！咱们厂里不是产能跟不上么？这次去5023厂那边，就是让你看看，能分一些什么业务给他们，减轻咱们生产上的压力……当然，如果他们那边确实不合适，咱们也可以看看那边有没有合适的人员抽调过来……”

　　对于赵明德的不满，韩远山不以为意。

　　直接告诉他，去5023厂那边就是为了解决目前红星机械厂产能不足的问题。

　　5023厂的产能可是不小，整个厂是当年三线建设的大工程，从原材料冶炼到机械制造。

　　“他们的生产线属于专用生产线，通用机械设备可不多，根本就无法支撑咱们的需求。”

　　对于韩远山的说辞，赵明德并没有丝毫喜悦之情。

　　在他看来，与其浪费时间去5023厂，还不如留在厂里，工作实在是太多了。

　　5023厂生产大口径炮弹，建设的时间虽然距离现在过去没有太长时间，可当年的生产技术跟生产线都是来源于毛熊，由于电子工业以及机械技术没法跟西方世界比，通用设备的精度跟性能自然存在缺陷。

　　所以，为了降低成本，提高生产效率，毛熊的工程师们在进行大规模批量化生产的时候，会为各种产品设计专门的生产线，以此来降低生产成本，提高生产效率。

　　5023厂的生产模式，同样也是如此。

　　虽然在大规模批量化生产时候，成本低，效率高，可一旦不再生产或是生产其他产品，这样的生产线，基本上也就没有什么用了。

　　赵明德一直都负责红星厂的生产，这两年跟其他配套厂的接触也多，自然清楚情况。

　　指望5023厂解决红星所产能不足的问题，没有可能。

　　“谁说的？他们不是有设备维修车间么？还有，他们很多设备、工装夹具都是自己生产制造的。根据我的了解，那边厂里6级以上技术工人有七八十号呢！”

　　听到这话，赵明德眼神亮了起来。

　　八级跟九级技术工人，那都是技术工人的天花板，全国范围都没有多少。

　　各个单位干活的主力就是五六级技术工人，红星厂从其他厂里挖人，借调，也都是六、七级为主力，八级以上基本上都是属于战略级别的。

　　那不只是需要拥有丰富的工作经验，也是需要掌握深厚的理论知识的，跟只负责设计的工程师相比，动手能力更强。

　　6级以上的都有七八十号人，七八级的数量也不会少。

　　红星厂负责的加工，都是高精尖的高难度复杂零部件的加工，对于高级技术工人的需求非常庞大。

　　“杨总，5023厂那边会同意把技术骨干给咱们这边吗？”

　　晚上出发去车站时，一直到了临出发，赵明德才急冲冲地赶来。

　　见着杨威的第一时间，也没有过多寒暄，赵明德直接问了出来。

　　韩远山听到这话，神色怪异地看向了一旁车里的何志强几人。

　　此刻，何志强几人脸上尽皆浮现出了不满：MMP！咱们讹上红星所，不就是为了搞到发展所需的资金跟项目么！什么时候说过要把技术骨干抽调给红星机械厂？

　　杨威尚未开口，他们即使心中不满，也没有出言反驳，只是看向杨威。

　　“具体什么情况，咱们先去看看再说。”

　　一直等着杨威回答的何志强顿时急了，“杨总，如果把我们技术骨干抽调来充实红星厂，咱们厂子怎么发展啊！他们才是我们发展的基础……”

　　“红星所要是发展不好，靠着你们更加没可能……”

　　赵明德一脸不屑地说道，“再说了，5023厂现在不是归属咱们红星所了么？所里怎么安排人事调动，资源分配，难不成你们不听？”

　　赵明德这完全是不给面子，态度非常不友好。

　　可何志强等人却没法反驳。

　　5023厂原本不属于红星所下属，他们是赖上了红星所，强行把自己塞给红星所。

　　如同赵明德说的，要是红星所真的需要抽调5023厂的技术骨干到红星机械厂，5023厂还真没法拒绝。

　　“行了，具体如何，得去了那边，看了情况再做决定。把所有的资源向着总部倾斜，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情。”

　　杨威见场面尴尬，抬起手腕，借着微弱的路灯灯光看了看时间，“火车马上要到了。”

　　杨威开口，赵明德才作罢。

　　在同意韩远山一起去5023厂后，韩远山把具体情况也给他做了说明，这让赵明德很是不爽，红星所之前濒临破产，也没有得到其他单位的帮助。

　　所以，但凡是想要从红星所分经费、分项目的单位，他都是极其不待见。

　　作为红星厂的厂长，他跟红星所的领导干部有着本质的不同，根本就没有韩远山以及梁昊等人的那种拼命扩大红星所涉足领域的想法，只想守着红星厂，让红星厂不再回到以前干部职工饭都吃不起的那种状况。

　　在知道5023是强行赖上红星所后，他能有好态度才是怪事。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在喧天的锣鼓声中，一群穿着节日盛装的小学生从5023厂大门口开始，在道路两边排出了上百米的欢迎通道，伴随着锣鼓声，热情地挥舞着手里的彩带，大声地欢迎着杨威一行人。

　　在人群前面，两根竹竿之间挂着“热烈欢迎杨威总工莅临我厂视察指导工作”的横幅。

　　厂长余建华带着总工邓秋生等领导，满脸笑容地站在横幅前面，当吉普车还有几十米的距离减缓速度时，他们人情地迎了上去。

　　而余建华亲自拉开了吉普车的车门。

　　“杨总，感谢您百忙之中抽空来5023厂视察指导工作。”

　　在杨威下车后，余建华双手握着杨威的手，热情无比。

　　“余厂长，你们这阵势太大！”

　　杨威脸上并没有丝毫高兴之色，看着前面热情的欢迎队伍，没有看余建华几人。

　　“余厂长，有这样的心思，还不如多花点时间用在如何搞好厂子的建设上面。今天是上学时间，孩子不上学，在这里浪费时间……”

　　跟在杨威旁边的叶婉清寒着脸，丝毫不留情面。

　　如此不留情面的话，顿时让余建华等人脸上的笑容凝固起来。

　　后面的喧天锣鼓声跟震天的欢迎声依然在继续，这里的气氛却尴尬到了极致。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5023厂如此热情的态度，结果被杨威跟叶婉清两人狠狠的一巴掌呼在他们脸上！

　　“呃，叶助理，这些都是厂里子弟校的孩子，父母都在厂里工作。是大家翘首以盼杨总前来指导工作，给我们更好的未来，自发前来欢迎的……”

　　余建华陪着笑脸解释着。

　　“让人群都散了吧。”

　　杨威知道叶婉清如此，余建华等人面子上过不去。

　　可他确实是对于眼前这样的场景没有丝毫的喜悦，甚至有些深恶痛绝。

　　当领导的不把心思花在如何解决单位生存发展的问题上，反而来讨好上级管理人员，这样能长足发展，才是怪事。

　　“杨总，这是大家的一片心意。”

　　看着杨威，余建华一脸为难。

　　为了迎接杨威，他们可没少下功夫。

　　现在倒好，杨威直接一句话就让他们取消，要是真的取消了，后续的一些安排就没法拿出来了。

　　“我已经体会到了大家的心意。如果靠着欢迎我就能解决厂里的发展困境，我想全国都不会有企业倒闭了。一个企业的发展，是在于技术基础，在于对市场的把握，而不是媚上。”

　　杨威语气平静，可话却让余建华等人的心凉到了谷底。

　　要是不吩咐迎接的人散开，看杨威这架势，是不准备往前走了。

　　“杨总教训得是，大家一片心意，都已经准备好了……要是您不喜欢这，下次咱们不安排，您看？”

　　“让他们散了，什么时候散开，我们什么时候直接坐车进入厂内！”

　　杨威丝毫不给面子，丢下这样一句话，转身就向着旁边停着的吉普车走去。

　　“杨总虽然年轻，可也不喜欢这样的喧嚣，而且他一直都是干实事的。如果不撤去，我想，很快他就会打道回府……”

　　叶婉清看着余建华几人，冷着脸提醒他们后，也跟着回到了车上。

　　“厂长，您看这……”

　　总工邓秋生完全没想到杨威会如此不解风情。

　　其他的领导可不是杨威这样，要是在接待上没有做到位，当时不会说什么，可最后的结果，谁都清楚。

　　杨威究竟是太年轻，面子上过不去，还是确实不喜欢这样的排场？

　　余建华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在他看来，如果能不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自然不会搞的，可5023厂是强行赖上了红星所，成为红星所的下属单位。

　　杨威年轻没错，他的话，在整个红星所，却有着无与伦比的重要作用。

　　无奈之下，只能看向跟着杨威等人回来的何志强。

　　“马上让他们撤离吧，如果不撤离，杨总可能会直接打道回府，这次他来，就极其不容易了。而且，要不是他点头，红星所根本就不会理会咱们，咱们是否真的能进入红星所麾下，也得看这次杨总考察的结果……”

　　何志强叹了口气。

　　以前不太了解杨威，他去了红星所，问了不少人，才算对杨威有了一定了解。

　　如同叶婉清所说，杨威确实是一个只干实事，不会在意其他方面的单纯技术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