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样看着我干啥？难道我说得有错？反正对方给现金，而你们也没有任何附加条件，一手钱一手货，签不签合同不重要不是？”

　　姚宏川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舔了舔嘴唇。

　　杨威直接翻白眼。

　　“既然大方向都已经定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先休息吧。已经是大年初一了，这是一个好兆头啊！”

　　姚宏川清楚，作为领导，不应该发表那样的言论。

　　可没办法。

　　在目前整个军工系统都没有什么订单，活不起的情况下，如同杨威说的，1亿刀的外汇，确实压得人直不起腰来。

　　要真的想挺直腰杆，首先得学会弯腰。

　　不能为了硬气，强行撑着。

　　最后饿死了。

　　“这么晚了，你们都不困？”

　　姚宏川走了，梁昊跟韩远山等人却依然没有离开。

　　这让准备回去睡觉的杨威很是不满，都特么的已经凌晨四点半了！

　　根本睡不了几个小时。

　　“那啥，杨总，咱们这不是马上要入手一亿刀么，是不是先商量一下如何分配？”

　　“杨总，这可是一亿刀啊，跟进出口公司以及西南局什么关系都没有，咱们分给他们的份额，是不是……”

　　显然，梁昊跟韩远山两人心思完全不同。

　　韩远山是觉得有钱了，可以考虑如何分配！

　　杨威看了韩远山一眼，“韩总，兄弟争雁的寓言故事还记得不？大雁还没打下来，就吵着怎么吃大雁，结果呢？咱们现在的重点工作不是考虑如何吃这只大雁，而是需要考虑如何把这大雁先打下来！”

　　韩远山听到这话，老脸臊得通红。

　　恨不得找条地缝直接钻进去。

　　确实，目前连产能都没有提升上来，前卫-1型防空导弹的批量生产工艺都没有搞出来，生产设备跟生产线也都还没搞好。

　　他就在这里鼓捣着想要分配还没到手的资金。

　　“你也是！咱们这钱都没到手呢。不能寅吃卯粮啊！”

　　梁昊翻着白眼，跟着数落韩远山。

　　甚至，脸上还浮现出了得意的神色。

　　毕竟他考虑的才是关键啊。

　　红星所的所有外贸订单，进出口公司跟西南局可都是要分走贸易额的5%！

　　两者加起来，那就是10%。

　　1亿刀的10%，那是1000万刀啊。

　　留在红星所，都能搞好几个项目了。

　　“所长，是不是觉得他们什么都没干，就分走这么大一笔钱，心中不舒服？”

　　杨威没有再理会韩远山，喝了一口茶润了嗓子后，才转而看向梁昊。

　　梁昊没有反驳。

　　目光盯着杨威，脸上的神色说明了一切。

　　订单都是杨威搞来的，研发什么的也是杨威带头搞出来的，其他单位凭什么分？

　　“如果没有进出口公司帮忙，咱们这些现金怎么入账？还有，需要把这些现金兑换成本币，难道我们自己去？至于西南局，如果没有局里协调，就靠着咱们自己去跟其他兄弟单位联系，即使可以，有那么容易么？”

　　“咱们可以的！”

　　梁昊不乐意了，“只要有业务给其他单位，谁会拒绝？现在全国范围内，很多单位都没有业务呢。”

　　“是么？不说别的，咱们坦克很多零部件都是找其他单位加工，有些系统跟部件都是其他单位研发，所长，这事情您操心了多少？”

　　“……”

　　梁昊一脸尴尬，嘴唇动了动，还想反驳。

　　毕竟那么大一笔钱。

　　终究，他还是没有再反驳。

　　“咱们不能只盯着钱，有些时候，该分利益就得分利益。军工是一个完整的系统，缺任何一点都不行，根本不是一家单位能支撑得起来的！咱们国内工业系统本来就不完善，尤其是一些投资大，见效慢的领域跟基础科研领域……我们如果把所有利润都捏在手里，难不成让我们一家单位来完善整个军工系统？”

　　杨威满脸的严肃。

　　梁昊什么都好，终究还是格局差了一些。

　　这一点，杨威能理解。

　　之前梁昊临危受命的时候，红星所的干部职工连饭都吃不起，更不要说发展。

　　“杨威啊，咱们也缺各种高精尖端的科研设备，各种项目也需要投入……”

　　梁昊声音很小地反驳着。

　　“对！其他单位更缺！他们连现有的项目都无法支撑……如果没了配套单位，难不成我们都去投入？西南局是从咱们的利润中拿了一部分，可投入呢？陈主任现在在整个系统都非常有名，是什么原因？”

　　说到这里，梁昊彻底不说话了。

　　陈志强现在在整个军工系统的名气都不小。

　　为什么？

　　耍无赖，让上级领导听着他的名字都反感。

　　到处要经费，要配套，要技术人员，要政策。

　　领导不给？

　　陈主任直接背着铺盖卷儿在领导办公室外去睡觉，什么时候给了，什么时候走人。

　　要不然，红星所自己只往核心技术研发上投入，其他配套，都是西南局在默默地发展、支撑。

　　“行了，时间不早了，明天一早，咱们还得跟穆里塔他们商谈进一步的合作细节，同时，还得联系其他的单位，要不然，这笔钱，咱们只能看着。”

　　杨威比梁昊小了两轮还多，甚至职位也比梁昊低。

　　可此刻，两人的身份仿佛对调了。

　　办公室里几人，谁都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包括梁昊本人。

　　看着杨威走出办公室，韩远山跟梁昊两人沉默了好一阵，最终，梁昊才叹了口气。

　　“看来，咱们这眼界，还是跟不上啊！”

　　韩远山默默地点头。

　　杨威要是不解释，他还真没想过这问题。

　　“杨总虽然年轻，可他却比咱们看得透彻，而且那格局，真不是咱们能比的。不愧是在哈工大赖了八年的人！他才是真正的人间清醒啊！只要配套搞上来了，咱们发展才能更快。”

　　杨威回到宿舍的时候，房间里没有关灯。

　　门口的煤球炉子上，锑锅里还烧着热水。

　　轻轻推开门，发现叶婉清腿上盖着被子，一本《集成电路设计》摊开在被子上，合衣靠坐在床头睡着了。

　　“你回来了？”

　　即使杨威动作很轻，声音还是让叶婉清醒了过来。

　　不等杨威回答，就把书放在床头柜上，掀开被子准备起来。

　　“锅里烧着水，我去煮饺子。”

　　“不是说了让你别等我，这会儿也不饿，赶紧脱了睡吧！”

　　杨威暗叹一口气。

　　搞科研的，貌似真的不适合结婚。

　　在接了曾毅后，杨威就让叶婉清先回来休息，哪曾想，叶婉清一直等着她回来。

　　这才刚结婚呢。

　　以后时间长了，怕是两人之间也会出现问题。

　　“今天过年呢！虽然在食堂里跟同事们团年了，你也没吃两口，后面谈事情，怕是也没有吃什么东西……再说了，这是我们结婚的第一个新年，我们也应该过个团圆年。我回来也睡不着，就包了些饺子……”

　　叶婉清笑着说道。

　　杨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靠窗的桌子上，放着很大一盘饺子。

　　一时间，心中感触更深。

　　两辈子加起来，也就只有很小的时候，家里穷，父母不忙，一家人会在一起……

　　从记事后，父母都忙着赚钱，哪怕是过年，家里也没有团年的说法……

　　所以，对杨威来说，过年，真没有什么意义。

　　反而会让自己更加孤独。

　　后来工作了，更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科研中，就是为了驱散独处时候的孤独。

　　现在，好像一切不一样了。

　　想着这一切，眼角不由湿润了。

　　叶婉清已经到外面把炉子火门盖子打开，看到杨威眼角湿润，没有吭声，只是默默走上前，抱着杨威，小声地说道：“从我们结婚开始，你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杨威紧紧地搂着叶婉清，眼泪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咕嘟~咕嘟~”

　　外面水开了，在水蒸气作用下，锑锅上的锅盖不断跳跃着。

　　“水开了，我去下饺子！”

　　很快，饺子就煮好了。

　　猪肉白菜馅儿的饺子，每个饺子，形状都不同，甚至，有些饺子因为皮厚还没熟，里面的猪肉粒有的比手指头还粗，白菜梆子也在里面……

　　但是杨威却认为，这是他两辈子加起来，吃过最好吃的饺子。

　　只因为，有媳妇儿，有家。

　　吃完后收拾完，已经凌晨六点过了。

　　本就没休息好的杨威，实在支持不住，没有坚持着不睡觉。

　　结果，第二天，杨威迟到了。

　　一直到九点过才出现在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穆里塔等人，已经等了他半个多小时了。

　　“诸位，非常抱歉……”

　　杨威见所有人目光都盯着自己，老脸终究还是红了。

　　哪怕他随时口里都说着“脸是何物，价值几何，要来干嘛”，可终究，在如此情况下，还是不能装着什么都没有发生。

　　“杨，既然你们同意了，那这事情就定了。我们只希望能以最快的速度拿到东西……”

　　穆里塔的话，缓解了杨威的尴尬。

　　“对，刚才将军就一直在追问，我们第一批什么时候能提供……”

　　梁昊看着杨威的眼神中，带着笑意。

　　在他看来，杨威新婚燕尔，昨晚上本来回去得就晚，这几天肯定累啊。

　　杨威看着他的眼神就知道这老家伙心中有不正经的想法，天地良心，昨晚上可是啥都没干呢。

　　可这事情，也没法解释。

　　“将军，能给咱们说说，这次的具体情况吗？只有了解实战情况，才能进一步改进，提供更先进的产品。”

　　杨威昨晚上就想问。

　　昨晚上的时间不合适。

　　合同细节什么的也不用他跟穆里塔两人去负责。

　　而穆里塔虽然没有介绍身份，在昨晚上给杨威说采购前卫-1防空导弹背后另有金主的时候，他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