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倒是爬上来,别磨磨蹭蹭的!”宋定伯蹲下身,等了半天,可是鬼好像还是没有爬上来,宋定伯的两只手往后搂了搂,就像搂一团空气。
“嘿嘿,我已经上来了。”鬼笑了笑,在他耳朵边徐徐吹气,吓得宋定伯浑身发毛立了起来。
鬼说:“我们鬼的重量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才轻飘飘,忽高忽低,时远时近,让见到的人吓得半死。
不知不觉,宋定伯就走了一里地,再轮到鬼来背他。就这样,可怜的鬼被压了三次“大饼”,走了三里地。宋定伯背了两次半“空气”,走了二里半地,好不容易就要到宛市了。
宋定伯心里算计着,眼看着要进宛市了,千万不能露出马脚。于是,他装作很谦虚的样子问:“哎呀,老哥儿!我是一个新死的鬼,没什么经验。请教一下,这个鬼该忌惮什么呀?”
鬼一听连连摆手很惊讶地说:“你这个都不知道?鬼是不能吃东西的,‘鸡蛋’更不能吃啦!”
宋定伯一听,差点儿气晕过去。没文化真可怕。他叉着腰重复道:“我是问你鬼有什么怕的,忌惮就是害怕的意思!”
“咳咳,我死了这么长时间,头一次听说‘鸡蛋’是害怕的意思。”老鬼有些骄傲地告诉宋定伯,鬼其实没什么好怕的,除非人类朝他吐唾沫。这样,鬼变了形后,就再也回不去了。宋定伯暗暗记在心里。
再横穿过一条河就能到达宛城了。宋定伯朝四周看看。桥已经被连日的大雨冲毁,空留几根断木。此时尚未天亮,依稀看到河对岸停留着几只船。这可怎么办?
“没有桥,也没有船,渡个鬼河!”宋定伯不禁跺着脚骂起来。
鬼嘿嘿笑了起来,拉拉他的衣角。“哈哈哈哈,真是笑破肚皮!哪有鬼渡河乘船的呀?都做了鬼了,穷讲究什么?”说完,鬼走进河里,无声无息的,就像一个影子飘荡在河面上。宋定伯一见,只好也硬着头皮下了河。忽然,那鬼不走了,扭过头来瞧着宋定伯的脚。
“喂,你不是着急渡河吗,怎么这会儿反倒不走了呢?”宋定伯问道。
“我是纳闷,你渡河怎么发出如此大的声响?哗啦哗啦就像踢倒了豆子篓!”
“唉,叫我怎么说你呢?我告诉你多少遍了,我是一个新死的鬼,不习惯渡河。你真是一个健忘又多事的讨厌鬼!”宋定伯哼了哼鼻孔。
“小哥儿你大人大量,都怪我这脑子不好使,爱忘事。”说完,那鬼拉住宋定伯的衣襟。
宋定伯正在心烦呢。河水冰凉如刀,每走一步都钻心疼。“哇呀呀呀!”宋定伯忽然大叫一声,将鬼举在头顶就奔跑起来。鬼吓坏了,不知道他是抽什么疯。心想,刚才他背我走路的时候,我偷偷算计过,他少背了半里地,难道是良心发现,还是另有图谋呢?于是,鬼大叫起来,要求把他放下。宋定伯正一鼓作气呢,希望尽快渡过河去,哪里顾得上听鬼话呢!
鬼大喊大叫起来。宋定伯往上摸了摸,一把握住他的细脖子。整个世界一下子安静了,只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声。鬼干瞪着眼,脸憋得像个紫茄子,说不出话来。
宋定伯一口气跑到了宛市,正是早晨。他把鬼从脖子上甩下来。那鬼就如一摊烂泥一样跌在地上,呼呼喘气。鬼四下观瞧,坏了,这里不是闹市口吗?可不能让人看到鬼的样子,如果暴露那就糟了。鬼一着急,就地一滚,变成一只老绵羊,咩咩地叫唤。
宋定伯正掏钱想买一块油炸糕呢,回头一看鬼没有了,却有一只大脑袋、细脖子的老绵羊叼住了他的衣衫。宋定伯仔细看了看,马上认出来,它就是鬼变的。
“你怎么变化都是这副鬼样子!”宋定伯望着羊,灵机一动,决定把它卖掉!宋定伯赶紧讨来一根草绳,把羊脖拴好。他害怕那鬼突然变小,变成一只兔子什么的,不就亏大了吗?宋定伯张口就是一口唾沫,吐到羊身上,那鬼再也变不回去了。鬼知道这下坏了,它张开嘴只会咩咩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宋定伯不慌不忙地牵着羊,在每个卖货的摊点儿都吃点儿东西,吃遍宛市一条早点街。他把羊卖给了屠夫,卖了一千五百文钱。然后他又打着饱嗝,去摊点前一一把钱付掉。
我家住在九楼,有一段时间楼洞里的灯坏了,每逢半夜下班回家,我都要摸黑走完这一百多级台阶。夜班总是要上的,每个月份我都有十几天是在午夜后行走在这漆黑楼廊里,我曾经买了灯安上,但无济于事。我怀疑是线路有问题。
有邻居建议我弄个手电筒,或带个蜡烛。我都没有同意——带着手电筒上下班无论如何都是别扭的。蜡烛的体积虽然小一点,但我又不愿深更半夜手里举着蜡烛在楼洞行走,我知道烛光下的脸是什么样子。我有时会带女朋友小蓉回家过夜,她胆子看上去比我大,没有丝毫恐惧感,我有时问她为什么不害怕,她说,有我什么都不怕。
走在漆黑的楼洞里,我的眼睛总瞪的很大,但什么也看不见。眼前会不时的出现幻觉,一些已经故去的人的脸,会忽忽悠悠地在眼前晃动,有老有小,有男有女,交替的出现,他们的表情各异,大都安详地冲着我笑,他们的牙出奇的白,在我眨眼的刹那,脸变成蓝色。有时会听到有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当我停下后,那脚步声也戛然而止。这种如烟似雾的幻觉,总是要出现的,没有一刻停止过,只要眼前有漆黑出现。即使与小蓉躺在床上关掉灯,他们安详的面孔也会不失时机出现的天花板上,由于他们的安详与从容,越发让我感到毛骨悚然,他们是那么的生动,让人呼之欲出。
每当此刻来临,我总是紧闭双眼,把小蓉紧紧抱在怀里,小蓉会发出吃吃的笑,摸着我的后背说,胆小鬼。
三楼住着一个孤身女人,有三十多岁,平时深居简出,很少见到她的模样,她的头发弯曲而长。我每天晚上下班,经过三楼的时候,都会在她家门下的缝里,见到光亮从里面挤出,那光紧贴地面照在我的鞋帮上。这是整个黑暗楼廊里唯一的亮,很吝啬,但很生动,因为那射出的光亮常常会变的。变换的光,让我觉的里面不只一人。
一天午夜,我路过三楼的时候,发觉门下逢中射出的光线,变的含混不清,似明似暗,似有液体在门逢中蠕动。第二天得知,那个女人被人杀害了,她脖子上有个洞,我晚上感觉到的那蠕动的液体是她的血。
我依旧上我的夜班,依旧在午夜准时行走在漆黑的楼廊里,三楼的门逢再也没有灯光泻出,但我依旧感觉到后面似有人在跟着我,当我停下转身时,脚步声会停止,当我继续上楼的时候,后面脚步声会再次响起,与以往不同的是,现在好象是两个人在身后。有时我走到四楼时候,会听到身后有窃窃私语声,我快速的转身下楼,想看个究竟,一直来到一楼,发觉没有一个人影,月光如雪,远处的树木象挂了霜。
一连几天,身后没有出现脚步声了。我继续摸索着上楼,还是那么黑,眼前的幻觉如期而至,那些死去的人们冲着我做着各种各样的姿态,在我眨眼的时候,他们的脸变成蓝色。这些我已经习以为常。我只希望早一点回家,早一点见到光亮,用光亮将幻觉驱走。
走到三楼的时候,我听到了女人的呜咽,象从一楼传来,又象从楼上传来,我忍住心跳,继续往上走,忽然,我觉的自己的脖子上好象有头发一样的东西在扫来扫去,我伸手一抓,抓了一把头发,我吓的赶紧松开手,转身呵道:“谁”,楼梯里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回响,——谁——,——谁——,一声比一声弱。我使劲瞪大了眼,但什么也看不见,我再次伸手去抓刚才的头发,前面空空如也。我赶紧上楼,开门的时候,我听到身后有女子发出吃吃的笑声。我忽然觉得这笑声有些耳熟。
第二天,我下班的时候下起了大雨,我冒雨急急的往家里赶,伞根本无法遮挡瓢泼似的大雨,当我来到楼洞的时候,浑身已经湿透了。闪电把楼廊照的忽明忽暗,我赶紧上楼。走到三楼的时候,我发现,那门底逢里出现了久违的光,那光紧贴着地面向我射过来。
难道里面有人?我问自己,就在我迟疑的时候,我发现从门逢里挤出了一只手,一下抓住了我的脚腕,那手在闪电的青光下,白历历的,只有骨头没有皮肉。同时伴随着女人的呜咽,我吓的寒毛竖立,急忙往楼上跑,但那只手死死的抓住我的脚腕,让我举步为坚。
我用伞使劲向抓我的手打去,只听喀嚓一声,手从腕部折断,拉长的手臂一下缩回门逢里,但手依旧留在我的脚腕上,还不时的顺着我的腿向上移。我用伞尖去撬向上移动的手,在我的用力下,手指一个一个跌落到地上,瞬间没入水泥地面。当我将最后一个手指撬掉时,手掌已经移到我的膝盖,我轻轻一推,没有手指的手掌,从我的膝上落入地面。
我失魂落魄地来到家门前,从衣兜里拿出钥匙,但怎么也不能插进锁空,忽然门慢慢的开了,我大吃一惊,忍住心跳走进去。屋里漆黑,窗户全部都打开了,风夹杂着雨点鱼贯而入,窗帘如帆如帜,动荡飘摇。一道闪电划过,我发现窗台上蹲坐一人,黑色的斗篷被风鼓起,好象要向我飞来,红色的眼睛,发着兽光。
我扭头向卧室望去,发现床上躺着一个人,是个女人,一身雪白的睡袍,头发长而弯曲垂落在床边,我缓步走过去,床上的人直直的立了起来,站在床上,白色的睡袍没过脚,头发把脸全部遮盖了,衣服和手臂笔直的下垂着,一只手臂长,一只手臂短,长的手臂到膝,而且没有手。
一道闪电划过,我发现她的眼睛是两个空洞,空洞的深出似有亮光一闪,马上被长发遮盖了,有个声音在空气里流淌,还——我——手,还——我——手,声音是飘忽的,一个黑影从我的身后飘来,我一侧,窗台上的黑衣人,站在我的对面,他面色惨白,眼睛与嘴角都在流血,红色的血丝从一个嘴角流向另一个嘴角,血丝也使他的眼睛看上去象鸡腹中取出的卵。他的脖子有一个洞,有五分硬币大小。透过洞,我可以看到身后白衣在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