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如灯灭，昏聩的五常失去了生命的力量，高大的身躯仍然矗立在官武台上，没有倒下，就像烧尽了的蜡烛，只剩下一些不冷的烛泪。

　　张小石缓缓将握在昏聩五常右手腕上的手收回，柔和的目光四下扫视，最后停在甘拉那张病态的脸上。之前布置的一切，甘拉和吕不为早已知晓。刚出场时，他还想装作天真无邪，故意摆出一副冷淡的样子，企图骗过吕不为和甘拉。然而，一切都在人家的掌控之中，他也不再需要伪装。

　　张小石用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开口说：“吕大人健康的心思，小石很是佩服。”

　　这话一出口，甘拉平静的脸色也忍不住变了，对张小石提到“吕大人”四个字仿佛被雷劈中一般。要知道吕不为已经在家闲居很久，多年不是大秦的将军了。现在张小石这样称呼，岂不是要吕不为命丧黄泉？

　　张小石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四个字，确实是想要置吕不为于死地。

　　好在甘拉不是普通人，脸色变化只在一瞬之间，便不知所踪。他也清楚，张小石已经明白了他所做的一切安排。

　　对于甘拉脸上的变化，张小石视而不见，没有直视，尽管他并不了解甘拉，但也知道今天甘拉肯定有别的图谋。吕大人两个字从甘拉口中泄露出来，甘拉脸色的变化也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意图。

　　至于他想掩盖谁的眼耳，张小石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张小石只是想让吕不为知道，他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反击，才刚刚开始。

　　如果吕不为不给甘拉一个交代，他就让吕不为好看。

　　甘拉首先试图转移话题，称赞道：“小石兄果然了得，今日见到小石兄的身手，甘拉大开眼界，佩服不已！”

　　随后话题一转，不再让别人插话，直接对着站在昏聩五常身后几米远、一同前来的武者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你们的人带回去交给阳大人恢复。”

　　站在昏聩五常身后的七位先天武者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凶悍的大汉走了出来，一边准备接过昏聩五常的身体，一边低声问甘拉：“我们该如何恢复阳大人？”

　　看来甘拉也有点失神，忘记了自己是与阳大人敌对的一方。

　　这次，甘拉倒是好心提醒他们说：“在生死擂台上发出挑战，还需要什么借口？当然是自己挑战昏聩五常。”

　　有了甘拉的话，与昏聩五常一起来的武者们如释重负，迅速扛起昏聩五常的身体离开。其实甘拉的话也是先发制人，事先为昏聩五常定性，让外人无话可说。而且早在前面，甘拉就已经为昏聩五常挖好了陷阱，这里的人也可以证明，刚才昏聩五常确实发出了挑战。

　　事情的发展都合情合理，但最终还是要得到帝都的认可才行，这才是真正的水到渠成。

　　这就是帝都。

　　等和昏聩五常一起来的人都走后，甘拉才微笑着称赞张小石：“小石兄果然非同凡响，今日见到小石兄的身手，甘拉大开眼界，佩服不已！”

　　在诚挚的赞美声中，对旁人来说，就像是向知己好友坦诚交流一样，但张小石对甘拉和吕不为已产生了深深的警惕，当然不会轻易被甘拉的几句奉承打消，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甘拉继续说话。

　　果然，甘拉没有等人说话，又开口道：“吕大人早就想见小石兄一面，原本今天是准备来的，可惜被一些世俗之事绊住了脚，脱不开身，所以才让甘拉先来见小石兄，这里给你赔个不是，希望小石兄不要责怪吕大人。”

　　甘拉为吕不为和自己设计试探张小石的事情至此结束。

　　听了甘拉的话，张小石面色不变，温和地回答：“没什么，没什么。吕大人权高位重，多事也是常理。小石只是一个粗人，哪里比得上吕大人处理国家大事的能力。甘拉这样说，反而陷小石于不义，让小石如何自处。说错了话，甘拉说错了。”

　　吕平在一旁看到气氛有所缓和，虽然不知道刚才张小石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但现在张小石显然给了甘拉一个台阶下。按照道理，大家都有共同的话题，于是马上附和道：“甘拉先生也是代表吕大人的一片真心，小石也不必太谦虚，这里的武风独特，英雄辈出，正适合像小石这样的大侠。不如我们再静坐观武，聊聊风月。”

　　吕平讲和。

　　张小石和甘拉借吕平这一句话坐了下来，安静观武，又回到了刚才见面的情景，但其中的人物和情况已有所不同。

　　再次看了两场生死挑战，大家谈论了一番风花雪月，甘拉便对张小石和吕平说自己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不宜久留，向张小石道歉后，与吕平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去返回吕不为府上。

　　张小石和吕平也没有挽留，待甘拉走后不久，吕平才开口说：“小石，甘拉有多厉害，无声无息间就利用柳长空设下一场局。看来以后帝都其他势力都会认为我们是吕不为的‘嫡系’，我们只能依赖吕大人了。”

　　张小石听后，知道吕平心中有些不甘，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为了吕不为的‘嫡系’。可以看出，吕平对吕不为还是有些轻视。吕不为现在虽然权势滔天，但也是建立在大秦国力的基础上，大秦百姓还没有完全把吕不为当作自己人，因为吕不为并不是秦国人，所以在大秦的所有势力都像建在水上的一座大房子，看起来很华丽，但并不坚固，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

　　吕平对甘拉的安排有自己的理解，不过这只是表面的一些细节。毕竟他还没有深入了解其中的层次，所以没能完全猜透吕不为的安排。

　　张小石没有多说原因，吕平不是道士，但与自己结下了很深的因果关系。他只能尽力帮助吕平解开这个因果，斩断这段尘缘，此时自然不可能对他多谈道门的事情，以免吕平陷入得太深。

　　张小石微微一笑，对吕平说：“吕大哥不必急躁，吕不为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殊不知还有更高一层的存在。我们只需要静静观察即可。我保证，吕大哥心中的担忧一定会得到解决，只要吕大哥不迷失方向就好。”

　　对于张小石的私心，吕平不解地问道：“还有更高的人……”但话未说完，就被张小石的一个奇怪动作打断了。

　　只见张小石缓缓抬起头，一直向上看，直到看向天空的最高处，凝视着广阔的天空，仿佛看到了某种特别的画面，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若不是细心的人，还以为他是看到了诸天神佛，才会如此失神。

　　吕平看到张小石这种不明所以的动作，先是有些不解，但很快惊恐起来，眼睛瞬间射出可怕的光芒，眼白部分的血管剧烈震颤，仿佛秋风中的黄叶，迅速颤抖起来。

　　很快，吕平镇定了下来，似乎想起了某些关键的东西，眼中闪过三分狂喜，接着又是一丝忧虑。

　　在短短的时间内，吕平的眼睛如同翻书般闪烁着各种神情，最终平静下来，但他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思考着自己未来的人生。

　　张小石和吕平一时沉默不语。

　　当晚，张小石和吕平才从生死擂台回到吕府，乘坐着华丽的马车，在车上，张小石眯着眼睛养神，而吕平则睁着一双充满光彩的眼睛，认真思考着。

　　吕平的这种状态持续了三个时辰，自从甘拉离开后不久，他就一直保持这种状态。现在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验，一步错，满盘皆输，不得不让他慎重考虑自己的未来。

　　对于张小石，吕平也有自己的理解和解释，他知道不能永远依赖张小石。因此，这次涉及到财产、性命，甚至吕府存亡的事情，他并没有向张小石询问，而是独自思考。

　　吕平并不是一个习惯依靠他人的人。

　　马车如闪电般穿过帝都的大道，在后面扬起了阵阵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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