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生禅师目视前方,过了好一会才说道:
“民间烂赌之人,明知道最后总是输,为什么但凡弄点钱,还要去赌?”
柳青想了想,说道:“心瘾作祟?”
“话是没错,但心瘾是什么?对赌鬼来说,只要有赌局,那就未必会输。虽然这听上去像是自我安慰。我所做的事情,也是赌徒……不是我愿意赌,赌,还有一线生机,不赌就完全没有机会。”
他转头看着柳青,说道:“你对这一切感觉到困惑,一来,是你心中有恐惧,二来,你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有些事情,我本想等你堪破瓶颈之后,再告诉你,以免让你分心,但现在看来,怕是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了。
“大灾变到来时,法界的中流砥柱,必然是你们这一代人,而你,则是他们的舵手……你现在不用问太多,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三界之战的真相吗,稍后回去,我给你看一些资料。”
柳青的眼睛顿时闪亮起来。
三界之战的真相……这是一直以来,自己最想弄清楚的事情了,老师总说时机未到,如今听惠生禅师这么说,他内心怎么能不激动。
“之前我让人把在湖边游客的姓名来历记录下来,怎么样了?”
“名单交给我了,在这里。”
柳青连忙将笔记本奉上,然后挪到惠生禅师身边,陪他一起看。
“一共六十余人……”
惠生禅师无奈摇了摇头,
“总法堂什么时候成旅游景点了,每天有这么多人前来游玩,这个规矩,我看要改一改了。”
柳青默默记下。
“这份名单,你看过没有?”惠生禅师手点着名单,眼看柳青点头,惠生禅师接着问道:
“可有怀疑对象?”
柳青伸手指向名单中的某人,惠生禅师看去,上面写着“黎泽,骊山弟子”,顿时有些吃惊。
骊山——也就是梨山,曾经是道门的洞天福地之一,供奉的乃是骊山圣母,据说在唐宋时期,也曾盛极一时,后来渐渐没落,时至今日,已经沦为二线宗门。
甚至在二线里,也是排名相当靠后的。
柳青说道:“没错,这个黎泽,今年二十六岁,龙华榜第三名,灵仙中阶,号称骊山近千年来最天才的人物,他已经锁定了今年灵修院的名额。他今天应该是第一次到淡水湖来……”
“你怎知道的这么清楚?”
柳青笑道:“这小子昨晚到的山上,过来拜访我,谈话之中,他说起自己是第一次来到总法堂,他的天赋和境界,应当是名单上这些游客之中最为出众的,因此学生才怀疑是他。”
“先不要预设立场。”
惠生禅师没有说什么,继续阅读名单,突然间,他轻轻“咦”了一声,目光落在一个人名上面。
“陈羽,茅山北宗……茅山北宗,又有年轻弟子开始行走江湖了?”
柳青当即说道:“这个陈羽,我还真注意过,他最近半年,在法界可是出尽了风头——连续办了不少大案,也得罪了好几个大型宗门,先前这些宗门联合起来,要寻他的仇,后面不知为何不了了之。”
惠生禅师微微皱眉,说道:“天赋如何?”
“十八岁左右,地仙境界,天赋尚可,但并不算出类拔萃。”
惠生禅师沉吟片刻,说道:“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人物,你为什么会关注到他?”
“学生惭愧,学生也是偶然得知,他是茅山北宗弟子,因此才对他稍加注意……”
“归根到底,还在知许身上。”
惠生禅师看了他一眼,
“你还是没能从二十年前那一战中彻底走出来。”
知许……听上去好遥远的名字。
但是惠生禅师说的没错,二十年来,这个名字,柳青几乎每天都会想起,尤其是在不受控制的睡梦之中……
他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这少年与知许,是什么关系?”
“知许应该是他的师叔,他是不二散人的弟子。本来学生也对此人感到有些好奇,想要调查一番,但最近事情太多,就一直没腾出手来。”
“不二散人……那可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老头。”
惠生禅师微微扬起头,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当年,知许与你决斗之后,他曾来找我,质问知许的下落,我虽未告诉他,但与他聊了一通。
“这是一位世外高人,他教出的弟子,必然非同一般……”
惠生禅师是用手点着陈羽的名字,说道:“这个少年,无论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你都要着重调查一下。”
“是。”柳青答应了一声,停了停,试探着问道:“如果筛选出怀疑对象,学生应该怎么做?”
“直接杀掉,免除后患。”
惠生禅师轻飘飘地说道。
柳青表情迟疑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闭上了嘴巴。
惠生禅师站起来,面对平静的湖面,朗声说道:“大灾变之下,我与你一样,只是争那一丝天机而已,大家各自尽力吧。”
说完,便动身朝山顶走去。
………………
红莲禅师一直将他们送到山下,一路上说了不少勉励的话,到了山脚下,大家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兮兮还抱着红莲禅师哭了一鼻子。
然后李牧带着他们,从总法堂的正门出去——如他所言,正门外面,便是“宗教学院”的一重山墙,门外有个看门的长者,李牧将大家的临时通行证交给他,便要离开。
不想却被这位法师拦住,拿出了一份名单,找他们要身份证,一一比对,确定身份之后,才将上面的名字划掉,放他们离开。
“木道长,怎么现在出门这么严了吗?”木道人是总法堂老看门人了,只要是来过一两次的,都会认识他。李牧因此好奇地问了一句。
木道人手捧着名单,心不在焉地说道:“哪有,这是刚刚上面来电话说的,要检查每个拿临时牌的,确认身份,以免有所遗漏。”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什么,默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