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管我如何行事，我只问你，相见还是不见？”

　　陈羽直视赵钰山的眼睛，似乎在逼他做出回答。

　　那样的目光，一眼洞穿，仿佛能看透赵钰山的灵魂，撕开他的伪装，把最最真实的想法暴露出来。

　　赵钰山垂下眼眸，突然沉默。

　　而赵钰山的突然沉默，也好似一记重锤，重重地捶打在松芝的心头。

　　这样的沉默，振聋发聩，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松芝突然懂了，但心底仍不死心，想要亲耳听到赵钰山的回答。

　　“陈天师，拜托了。”

　　松芝压下满心涩然，对陈羽遥遥一拜，希望能够借助陈羽之口，问出那些她胆怯逃避的话。

　　罢了罢了，自己揽下的事情，就送佛送到西吧。

　　陈羽暗叹一声，再次开口道：

　　“怎么，很难选择吗？其实，从你沉默的那一刻开始，你已经做出了回答。”

　　赵钰山突然愣住，而后苦涩一笑道：

　　“道长说的是，在我沉默不言的时候，我的内心，已经替我做出了选择。”

　　“既如此，有些话，还是要你亲口说出才是。沉默，只能逃避一时，并不能让她彻底死心。”

　　陈羽面无表情的看着赵钰山，语气淡漠。

　　赵钰山听到陈羽所言，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匆忙转头，视线有些慌张的看向四周。

　　但目之所及，是一片吵嚷的大堂，所有食客都在热火朝天的吃饭聊天。

　　那个记忆中的身影，并没有出现……

　　赵钰山转头看向陈羽，声音有些急切的追问道：

　　“她，是不是在这里？”

　　“她在，如何？她不在，又如何？”

　　陈羽抬眸看向赵钰山，出言十分的犀利，目标十分的明确，并没有被赵钰山带走话题。

　　“我今天来此，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见她？”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不要逃避了！回答我！”

　　陈羽一声叱喝，让赵钰山猛然一颤。

　　赵钰山深深吐息了几次，方才开口说道：

　　“如今，我与她之间，人鬼殊途，还是不要再见了。”

　　轰隆！

　　这句话一出，就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轰在了松芝的心头。

　　即便松芝心中早有准备，但当这句话从昔日爱人的口中、真真切切地说出来，松芝也被打击的浑身巨颤，脚下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跌落在地。

　　“呵，果真，果真……这些年，我究竟在坚持什么……”

　　松芝苦涩一笑，行行血泪从她眼中滚滚落下，散落满地悲戚。

　　这时候，赵钰山有些哑然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过去，是我年少轻狂、不懂事，才做下的错事，让她平白丢了性命。在她死后，我也被赵家放逐，运走他乡，在外求学。”

　　“时间的流逝，以及各种事情的磋磨，早就把我年少时期的情愫尽数湮灭。如今的我，早就被世俗所同化。”

　　“我已经娶妻生子了，身上也有了必须肩负的责任。那些年少时期的人和事，我已经许久没有想起了，以后也不打算再想起了。”

　　如果说，赵钰山之前的话，如同一道惊雷，轰在了松芝的心头。

　　那赵钰山如今的这番话，就如同天降神火，一火入心，疯狂的焚烧着松芝的躯体。

　　“哈哈哈哈，好一个尽数湮灭，好一个再不想起！”

　　松芝昂首大笑，滚滚血泪喷涌而出，几乎要把她彻底吞噬。

　　陈羽看着这般狼狈的松芝，又看了看一身锦缎、始终光鲜亮丽的赵钰山，脸上不由露出一抹讥笑，冷冷说道：

　　“赵钰山，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渣。”

　　“嗯？”

　　赵钰山愣了一下，好似喃喃自语的说道：

　　“从古至今，不就是如此吗？我是少爷，她是丫鬟，我们两人在一起，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错误。”

　　“而我，只是中途意识到错路，重新回到我的世界罢了。如今不见，也是为了彼此都好。”

　　赵钰山这段渣言渣语一出，陈羽都要气笑了。

　　“你当她是一条错路，她却把你当成了执念，日夜苦守！赵钰山，你真是渣男中的战斗机！”

　　陈羽喝骂一声，直接起身，就要向外面走去。

　　赵钰山也没想到陈羽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连忙阻拦道：

　　“饭菜马上就要上了，你不吃了吗？”

　　“吃渣男渣饭，我怕自己消化不良，更怕你下毒！你自己留着吃吧。”

　　陈羽冷哼一声，快步离开。

　　松芝看到陈羽离去，最后看了赵钰山一眼，掩下心底所有情愫，也毫不留恋的追随而去。

　　直到松芝走出大门，心灰意冷的她，再没有回头看赵钰山一眼。

　　陈羽离开了赵钰山的饭馆，也不挑食，路边随意找了个小摊坐下，准备就此填饱肚子。

　　松芝稍稍落后一步，也跟随陈羽的气息而来，站在了他的桌前。

　　陈羽看到松芝追来，眉毛微挑，问道：

　　“十多年未见了，不多留一会儿？多看看昔日情郎？”

　　“看什么？看他那副冷面无情的面孔吗？”

　　松芝苦笑一声，语气似有释然的说道：

　　“自我死后，我被困在赵家老宅之中，苦修十多年，中途也从未离开过。他若真的有心，早该回来看看的。”

　　“可整整十几年过去，我日夜苦等，等来了好几任房主，却始终没有看到过他的身影。”

　　“也许，早在那一日又一日的苦等之中，我已经知道了他的选择，他的答案，只是心有不甘，想要亲口听他说一遍，才肯死心的。”

　　“如今，我亲耳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底释然，也能够理解他的选择。”

　　“毕竟，再深的感情，也敌不过时间流逝、世事磋磨。况且，我与他之间，早已是人鬼殊途，再无一丝可能了。”

　　“曾经的那个少爷，教会我认字，带我读书，带我去看世界。说起来，他并不欠我什么。而现在，他有了自己的新生活，我也由衷为他高兴。”

　　“经此一事，我与他之间，互不相欠，再无任何牵绊了。以后，我就是我，不再是那个痴恋等待的小丫鬟了，我可以继续修炼，不再被外物所困扰了。”

　　松芝说到这里的时候，眼底华光闪耀，彻底解开了心底的执念。

　　她面向陈羽，神色郑重的俯首叩拜，语气感恩的说道：

　　“多谢陈天师，若不是您陪我走上这一趟，我不知何时才能走出执念束缚，重获新生。”

　　“以后，我便追随于您，您若有事，只管吩咐，我会尽心尽力的去办，绝对不会给您拖后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