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亲觉醒了，她才能回到一个孩子，一个女儿的身份。也许在那时，她才能安心地做一个孩子。

　　有父母在，她就可以永远是一个孩子。有爸爸妈妈在，她就永远不需要疯狂地成长，不需要尽力变得成熟，她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做回自己。

　　药物已经无法挽回了。但她希望她能成为一个更好的人。作为朋友，她喜欢她的性格，尊重她的品德，尊重她的选择。

　　即使最后她连朋友都做不了，这一刻她仍然希望，她的生活能够更好，更自在，不被束缚，更自由！

　　清晨醒来，是因为有人叫她昵称：“梅梅……”

　　“梅梅……”

　　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但耳边的声音却如此温柔。很像小时候赖床不起时，爸爸来叫她起床。

　　如果妈妈来叫她，总是带着点恼怒的情绪，粗声粗气喊两声不起，就会掀开她的被子。

　　但她脸皮厚，被掀被子后还能多睡五分钟。后来妈妈聪明了，不管她睡得多晚，妈妈也不会来叫她，但她会和爸爸说：“你看你养的女儿多好，这么大了，每天都不叫她还知道起床。”

　　“都是你，说晚上不要让她看电视，结果还是没听。”

　　“偷偷护着她看，以为我不知道吗！”

　　“哪有你这样的爸爸。”

　　“宠她，宠她，有一天她要上房揭瓦。”

　　“你本来就是这样，哪有妈妈老是做恶人，爸爸老是做好人。”

　　“妈，我错了，我错了！”

　　“我这叫女儿起床啊，我这叫。”

　　“哼，你们这对父子一个德行。”

　　“就知道一面讨好。”

　　“合着你们都是好人，只有我是坏人对不对！”

　　“告诉你，你别小看了我，手慢一点，动作慢一点。”

　　“又想让她多睡五分钟对吧？”

　　“女儿啊，这个月第几次这样了？”

　　“每次你去叫她，你都让她多睡五分钟，多睡五分钟，多睡五分钟。”

　　“哪次叫她起床，不是起晚了？”

　　“知道知道，妈，我知道，我错了。”

　　“我一定让她马上起床，你别生气，别生气！”

　　但爸爸每次很快认错，每次面对乖乖的女儿，软软的撒娇声，又不忍心，只能坚持到底。

　　爸爸说让她立刻起床，其实只是从“多睡五分钟，再睡五分钟”中减少了一两个五分钟。

　　爸爸总是一遍遍坐在女儿床边，一遍遍轻抚她的头发，说：“梅梅……”

　　“梅梅……”

　　“女儿……”

　　“乖女儿，快起来……”

　　“快，妈妈要生气了！”

　　虽然这是叫她起床，但声音很小，轻轻柔柔，一遍遍重复。

　　反而让她更想睡觉。

　　直到听到妈妈的脚步声，听到丈夫生气地走来的脚步声，他才会立刻拉她起床，手忙脚乱地整理她的衣服，然后把她推进洗手间：“快快快，换衣服，刷牙洗脸。”

　　“别让妈妈发现，也别让你妈妈生气。”

　　丈夫则在房间里等待，看到妻子进来便好言相劝，温声细语地哄妻子：“起来了，起来了，她在卫生间洗脸，一会儿就好。”

　　“最好是，你们这对父子瞒过我！”

　　“最好是能瞒过你们学校的老师。”

　　“梅梅，你每天哪里来的这么多感觉？”

　　“慢慢来，动作慢一些，不迟到才怪。”

　　“不是，妈妈你不哄她，真的起来了！”

　　“哼！梅梅，动作慢一些，你就要等着在家里上厕所，别去上学。”

　　“讨厌，每天都这样。”

　　“快一点，快一点，梅梅，别让妈妈生气！”

　　“来了……”

　　“来了……”

　　“马上……”

　　“一分钟！”

　　这样温吞吞的早晨，过了很多年。

　　梅梅每一天的记忆都充满了色彩，充满了味道，充满了愤怒。

　　爸爸出事后，这样的早晨，她做了很多次梦。

　　梦醒后睁开眼睛，一开始惊慌失措，以为一秒钟后就能看到爸爸推门进来。

　　直到盯着门看了很久，门外只剩下压抑到让人发疯、让人惊慌、让人害怕的寂静。

　　一点炒菜的声音，一点食物的香味，一点温暖和蔼的声音都没有……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从很久以前开始，这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现在，耳边再次响起那样温柔又亲密的声音：“梅梅……梅梅……”

　　“梅梅……”

　　她以为回到了过去，以为爸爸坐在她床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呼唤她起床。

　　于是她自然而然地回应：“爸爸……”

　　“爸爸？”

　　“哈哈哈哈哈……”

　　“振清，你什么时候早婚，有了这么大的女儿？”

　　“哈哈哈哈哈……”

　　“唐哥，我们小褚同志有了女儿，你和嫂子有了外甥女，哈哈哈哈哈……”

　　“吵死了，你滚下去给我！”

　　吵闹的气氛，反而有点像家里的样子，但这声音……

　　梅梅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接着面无表情地左看看右看看，一转眼就看见褚振清探出头来，热情地向她挥手打招呼：“嗨，外甥女，你好啊！”

　　“初次见面，我是褚叔。”

　　“你……你褚叔？”

　　“外甥女？”

　　“褚叔，你脑子没坏吧！”

　　梅梅不太理解她说的话的意思，但看到那张快要笑炸的脸，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她又看了一眼旁边正在看她的褚振清：“怎么样？”

　　“醒了？”

　　“嗯。”

　　“你别管她，她智商有限，神经不太正常，经常发作。”

　　“你就当她是傻子，别跟她计较。”

　　“傻子？”

　　“振清……我和你是从小到大，出生入死，青梅竹马的好兄弟。”

　　梅梅刚醒，智力也不在线，满眼都是褚振清那绝美到极点的脸庞，也没太认真听他在说什么，只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嗯，我不跟她计较。”

　　褚振清：……

　　“真是气死我了，有哪个‘父亲’会有这么个‘女儿’。”

　　“你以为你们俩占便宜，就能赢过我。”

　　梅梅彻底清醒了，看着褚振清一副委屈的样子，但又能含泪控诉的样子。

　　非常诚恳地点了点头：“不敢不敢，褚少爷身边三千佳丽，我们凡夫俗子，就两个人，哪敢占便宜？”

　　褚振清/褚振清：……

　　褚振清：“亲生的，绝对是亲生的！”

　　“用词！”

　　“标点符号！”

　　“语气！”

　　“冷漠无情，恶毒嘴脸，翻脸不认人，刚刚好，不多不少。”

　　“不是亲生的，谁信！”

　　褚振清冷着脸，眼神虽然平静，却给人难以抗拒的压力：“很好！”

　　“看来你还算有觉悟。”

　　“既然说我冷漠无情，那我就不把你扔下，真的对不起我的好名声！”

　　“别别别……别！”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褚哥，我最爱的褚少爷。”

　　“我不敢。”

　　梅梅很不优雅地瞥了一眼：“渣男名言，至死不渝！”

　　褚振清/褚振清：……

　　褚振清沉默了一会儿，委屈地瞥了一眼：“唉，曾经沧海难为水。”

　　“最好的兄弟成了父亲，最好的朋友成了父亲的女儿。”

　　“所以，只有我不是人！”

　　褚振清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你们吵架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按照你们的说法，我是渣男，也是经历过的人？”

　　梅梅/褚振清：……

　　“说错了，全都说错了。”

　　梅梅：“我们褚少爷风华绝代，超凡脱俗，又聪明无比，怎么会是渣男？”

　　还有一句话，梅梅真不敢说：一直以来……你才是渣男！

　　哪有人想不到这种程度，居然敢渣你！

　　褚振清看着她谄媚的样子，不甘示弱地表示：“我们振清英姿勃发，国色天香，一直是我的心头好，怎么可能是沧海？”

　　“闭嘴，再说就把你们两个都扔下。”

　　梅梅/褚振清：……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看着她脸上有些奇怪的表情，褚振清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别想太多，主要不是针对你。”

　　“褚叔太啰嗦了。”

　　“你想接他的话，他会唠叨一整天。”

　　梅梅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她非常喜欢他对她的关心，对她撒娇，抚摸她的头发安慰她的样子：“嗯。”

　　褚振清生气了：“还说没有经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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