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晚并没有像那样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尽管满脸都是泪水，但她已经能够非常平静地适应。事实上，她很早就有了直觉。现在，只是被宣判了死刑而已。

　　“那时……”

　　“一定非常幸福啊。”

　　涂执似乎也在思考，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桑梅的异常：“嗯，确实如此。”

　　让桑梅惊讶的是，涂执的语气中，带有一丝怀念。

　　但很快，他又切到了下一张照片。

　　在那张照片里，虽然裴振强依旧显得有些稚嫩，但却多了几分少年的英气和潇洒。

　　裴振强剃着寸头，没有戴手链，穿着军绿色的围裙，但只系了一边。阳光非常强烈，但他头上却没有戴帽子，甚至不怕顶着太阳晒，一脸认真地在身上绑安全设备。

　　他强壮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鼓起，身后停着一架直升机。不远处，还能看到随风摇曳的乡间草地和波光粼粼的大海。

　　总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这是……”

　　涂执肯定地说：“就是那里，上次带你们跳伞的地方。”

　　桑梅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深邃：“原来，他很早就去过那里。”

　　“是的。”

　　接着又切到下一张照片，涂执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

　　“原来这张也在，哈哈哈哈哈……”

　　“有这张在，看他在我面前还敢不敢嚣张，哈哈哈哈哈。”

　　桑梅也觉得有些好笑。

　　照片中的裴振强一脸委屈、倔强而又不服的表情坐在地上。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圆领针织衫，里面是一件黑色毛衣，外面是一件白色衬衫，下面是一条灰色的裤子，白色袜子和运动鞋。

　　裴振强坐在地上，两膝高高抬起，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微微仰起，看着镜头的方向。

　　他的半边脸肿胀得像猪头，眼底还有明显的淤血，嘴角肿胀，鲜血淋漓，看起来很惨。

　　“你想不到吧！”

　　“哈哈哈……”

　　“你别看他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裴振强小时候可调皮了，也不喜欢被人管，看起来很高傲，经常被人揍。”

　　“不过他从小就凶狠，胆子也大，谁招惹他，都不是什么好事。”

　　“那时大概是他十一二岁左右。”

　　“刚上大学的时候，虽然身高差不多一米七左右，但还没完全长开。”

　　“性格却傲慢又固执，不知道是怎么惹了一群十八九岁的混混，结果被打了。”

　　桑梅的声音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担忧和心疼：“后来呢？”

　　“后来，他就一个人把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

　　“从此之后，大家都怕得要死，没人再敢招惹他。”

　　“只是那天，裴振强被学校抓住了。”

　　“我、唐歌还有裴爷爷去看他，裴爷爷让他道歉，裴振强就这样看着裴爷爷。”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顺手拍了下来。”

　　桑梅有些心疼：“看看……真可怜啊！”

　　“可怜？”

　　“你没看到那些被裴振强打的人。”

　　“那才叫可怜。”

　　“一个个脸肿得像猪头，严重的一双手被裴振强打得满是鲜血。”

　　“如果不是下手太狠，他爷爷也不会狠狠教训他。”

　　“你不知道，裴振强从小就是这样。”

　　“凶狠起来，就像不要命一样，什么都不怕！”

　　桑梅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屏幕上的那个满脸不甘心、不服输的小男孩。

　　“所以……裴振强被打了吗？”

　　“倒没有，裴爷爷很心疼裴振强，几乎没怎么打过裴大哥。”

　　“不过，在那之后的一个月里，除了上学，裴爷爷不许裴振强骑马射箭，也不许他滑板打篮球，更不许他去宋爷爷家学书法。”

　　“所以……”

　　“这比打他还让他难受。”

　　桑梅生气地问他：“那你为什么不帮他？”

　　涂执委屈得要死：“天地良心，我没帮过他吗？”

　　“要不是我和唐歌，裴振强说不定还要烦恼一个月。”

　　“实际上，裴爷爷最后还是手下留情，关了裴振强一个星期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桑梅心里五味杂陈：“那……”

　　“嗯？”

　　面对涂执怀疑的眼神，桑梅说不出话来。

　　她想问，他喜欢的人，陪在他身边吗？

　　她想问，当时，裴振强……痛苦吗？

　　但……

　　还是说不出口。

　　问，有什么意义呢？桑梅？

　　没有意义！

　　那是属于他的过去，是属于他和裴振强那段炽热的爱情故事。

　　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

　　青春时代的恋人，知道现在都爱入骨髓的人，凭什么去动摇！

　　裴振强，并不是没有人爱。

　　只是……不喜欢她罢了，桑梅。

　　她这样劝自己：“没什么。”

　　“只不过觉得……”

　　“你们的感情很好。”

　　涂执理所当然地说：“那是，我们可是生死之交。”

　　“终于到了，嗯，这张是裴振强乐队时期的照片。”

　　“裴振强是乐队的主唱，也是吉他手和鼓手。”

　　“不过除了乐队排练，裴振强很少在演出时担任主唱。”

　　“所以不了解内情的人，都以为他只是一个吉他手。”

　　照片中，他的头发稍长，刚刚盖住额头。

　　透过一件纯白色的衬衫，里面穿着一件绿色的T恤，上面印着一个纯白的可爱小狗，穿着黑色的休闲裤，嘴里咬着半截扇子，背着吉他，手里拿着琴弦，眼睛看向人群，眼中充满了热情和喜悦的情感。

　　下一张，裴振强穿着灰色的无领针织外套，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T恤，下面穿着一条白色的牛仔裤，手指自信而熟练地在电子键盘上飞舞，眼睛依然看着人群，眼神充满兴奋和热烈，清澈而简单。

　　难得的是，涂执保留了一段视频，视频中，裴振强正在表演Coldplay的《Yellow》这首歌，他和另一位吉他手分站在舞台两侧。

　　身穿一件长袖白色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灰色的宽松圆领毛衣，下面穿着黑色宽松长裤，脚踏皮鞋，姿态文雅而有教养。

　　但弹吉他的动作却粗犷老练，个性鲜明果断，独一无二，既冷酷又帅气，充满了魅力。

　　即使隔着屏幕，隔着漫长的时间，人们仍然可以清晰地听到他们为他疯狂，为他痴迷，为他热情的欢呼声。

　　原来，裴振强曾经那么天真，那么激动，那么执着，那么风度翩翩，震撼一时。

　　可惜，她并没有亲眼见证。

　　“真酷啊！”

　　“我的哥哥裴振强就是我的哥哥裴振强。”

　　桑梅满脸遗憾，眼中满是羡慕和向往：“嗯，真厉害啊！”

　　“那时裴振强多大？”

　　“十五岁啊！”

　　“你别看他长得高大帅气，其实裴振强还没成熟。”

　　“裴振强本来是乐队里最小的成员，你看这些人，除了小宋，最小的也有二十岁。”

　　“小宋也是裴振强特意选进来的。”

　　“我曾经怀疑，裴振强之所以选比他大两个月的小宋，是因为他不想做乐队里的老幺。”

　　“但他从来没有承认过。”

　　“最搞笑的是，你猜猜为什么大家都要叫他‘裴哥’？”

　　“明明裴振强年纪很小，但乐队里的人都喜欢叫他‘裴哥’。”

　　“不知道是真的觉得裴振强像个大人，还是想看裴振强那张粉嫩帅气的脸，听到别人叫他‘哥’时装出严肃的样子。”

　　“我一直怀疑是后者，桑梅，你觉得呢？”

　　桑梅：……

　　桑梅沉默了一会儿，涂执没想到，但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所以她说：“如果是我，我会认为是后者。”

　　“想象一下十五六岁的裴振强，被迫被比他大的哥哥姐姐们当作‘哥’来看待，一定会感到非常激动。”

　　“当时的裴振强，内心一定既尴尬又羞涩，但表面上肯定会装作冷静自若。”

　　“哇……好想看看。”

　　涂执：……

　　“你真是变态啊！”

　　桑梅：……

　　“况且，你还需要更进一步。”

　　“听你描述，我就知道你一定在现场，而且一定是看得最开心、最闹腾的一个。”

　　涂执：……

　　说到点子上了。

　　不过，为什么桑梅会猜到呢？

　　桑梅并没有过多纠结，只是指着照片说：“看，裴振强非常喜欢乐队，但后来……”

　　“为什么会放弃？”

　　“并不是放弃音乐……”

　　“只是……”

　　“相反，裴爷爷去世后，裴振强就再也没有玩过。”

　　“那……”

　　“我知道，你说得太可惜了，对吗？”

　　“这种话，你绝对不要当着他的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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