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但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向前走去，边走边说：“这里的书你可以看，那边的书架上有梯子，不过你的脚受伤还没好，需要的话就叫我。”

　　“好。”

　　这一排书架之后，是一些透明玻璃柜，柜子里陈列着类似香炉的东西，有瓷制的，有的呈现乳白色，有的呈现灰黑色，有的呈现碧绿色，有的呈现淡蓝色……

　　这些香炉形状各异，有的像金山塔，有的像大象，有的像狮子，有的像莲花，有的像麒麟。

　　除此之外，后面还陈列着白玉、镀金、铜、翡翠等各式香炉。

　　钱振强完全惊呆了，无法用言语形容。

　　“这些都是香炉，大部分是我们家祖上几代传下来的。”

　　“还有一些是以前收藏的。”

　　“你……你不担心被偷吗？”

　　“怕什么！”

　　“你别以为你家很安全，你看电视上各种天才小偷不是吗？”

　　江末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说得对。”

　　“你喜欢这些吗？”

　　“白富美都喜欢。”

　　“那我让你‘拿一个’怎么样？”

　　江末：……

　　钱振强有些郑重地踮起脚尖，伸手去够那个香炉，语重心长地说：“你也长大了，懂点事吧！”

　　“这些东西能随便送人吗？”

　　“败家子！”

　　“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哎呀，你能不能用心点！”

　　“不要糟蹋你祖上几代传下来的东西，在你手里毁掉，你真的死也不见祖宗了！”

　　钱振强：……

　　“江末末！”

　　“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也不敢‘拿’。”

　　“你也不要随便送人，这些可是钱家长辈几代人的心血啊？”

　　“你就好好保管吧！”

　　“啊，我也在开玩笑！”

　　啊，钱振强这个人，越相处越觉得单纯。

　　“嗯……唉，前面是什么？”

　　“文房四宝，笔墨纸砚，还有一些历代名家书法作品，仿古复制品。”

　　钱振强快步上前查看，只见玻璃柜里，有的是圆形的，有的是长方形的，还有的是三指宽的长条形黑色平面，上面雕刻着梅兰竹菊，雕刻着小桥流水，雕刻着四季踏青……每一块都精美绝伦，如梦如幻。

　　“这是墨锭吗？”

　　“嗯。”

　　“哇，太漂亮太神奇了！”

　　但看到那些古朴逼真的墨锭，钱振强更加震惊！

　　有春水梨花的生机，有高山流水的知音，有流水行云的诗情画意，有鱼跃春意的热闹……

　　每一个墨锭都非常美观，富有古风古韵。

　　“太神奇了！”

　　“这就是墨锭！”

　　“嗯。”

　　旁边放着毛笔。有与传统毛笔一样规整的毛笔，还有类似于现代钢笔结构的毛笔。

　　钱振强好奇地指着那奇怪的毛笔问：“这毛笔也是古董吗？”

　　“模仿古式。”

　　“这种笔，真正的原型大概是在黄庭坚之后，由于书写习惯和工具的变化，以及案头用品的变迁等原因，渐渐没落，现在已经失传了。”

　　“这支是根据古籍描述复刻的，但是……没有办法完全恢复。”

　　“古人真是太聪明了！”

　　“嗯。”

　　毛笔旁边摆放着字画。字画是几大排竖立的玻璃柜中最重的，大约八九个竖柜，里面有一百多幅字画，其中字画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各种字体，各种材质，大小不一，数不胜数，小的只有手掌大小，大的有半人高，字体或起或伏，或转或合，或厚重朴拙，或狂草如刀劈斧砍，或龙飞凤舞，或楷行草隶各有特色，或行书笔扫千军，或水到渠成……

　　“哇，你保存的这些，足够办一个展览了！”

　　“嗯，这些本来也是展览常客。”

　　“唉……这也是古人的吗？”

　　在玻璃柜的边缘，出现了一个不大横柜，上面卷着很多字画，唯一展开的一幅是规规矩矩的楷书，上面密密麻麻盖着两个印章，一个是“木板印痕”，一个是“非儿”。

　　很长时间没有听到回答，钱振强回头一看，发现江末正默默注视着柜中的字画，眼中满是汹涌的情感。

　　突然，她整个人似乎换了一个人，看起来像是忍耐，像是留恋，像是克制，又像是悲伤和怀念，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洒脱自在。

　　不过片刻，她的神情再次凝固，留下一句“不是，可能做错了”，转身离去，完全看不出刚才的悲喜交加。

　　江末有很多苦楚，很多回忆，不想让钱振强知道。

　　江末……原本很正常。

　　但是……钱振强还是感到非常受伤。

　　“啊，回去吧！”

　　“嗯。”

　　他的书房并不算大，这次已经过去了一多半的时间。

　　重新回到书桌前，钱振强为江末倒了一杯热水。两人各自忙碌起来。

　　夜色静谧，风声清晰，雾气稀薄，只有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雾，似有若无地弥漫着甜甜的香气，让人凝神静气，洗净尘缘；让人优雅自得，身心愉悦。

　　在这片寂静中，时钟滴答作响，键盘轻敲，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和谐的美感。

　　江末工作时非常专注。

　　集中精神，注意力全放在手边的资料和眼前的电脑屏幕上，就连江末偶尔分心抬头看他一眼，他也不知道。

　　如果江末也能像他手边的资料那样，让他心中眼中只有江末一人，为江末费尽心思，为江末殚精竭虑，那么……该怎样一幅画面呢？

　　她脚上的伤，只要江末愿意，其实有很多方法可以解决。

　　然而，江末总是选择最能满足自己贪念的一种方式。

　　因为知道他对她的亏欠，所以她厚脸皮，不由自主，甚至有些自私地留在他身边。

　　江末也因为亏欠，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

　　江末既贪婪又卑微，但即使这样，她和江末之间，除了勉强的亲近之外，没有任何变化。

　　江末有些难过……

　　也许，在他眼里，江末只是朋友，是暂时照顾他的人，仅此而已。

　　江末，或许从来都没有把她当作一个可以暧昧，可以喜欢，可以爱慕的女人。

　　也许江末太过关注时间，他突然看向江末，看到她茫然地看着他，眼中带着几分伤心的样子，问道：“怎么了？累了？”

　　江末抬腕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又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在等我？”

　　“累了就去睡，不用陪我熬夜。”

　　“不是困，而是觉得有点累，大脑过度使用，脑袋累了。”

　　“嗯？”

　　“看什么书？”

　　“先说好，不准说我傻！”

　　“好！”

　　“嗯。”

　　江末拿起书看了看封面，又看了看有些烦躁的江末，抿嘴笑了笑。

　　然后大致看了目录，又翻了几页相对难懂的内容，再看看有些失落委屈的江末，忍住眼中的笑意，收敛神色，严肃地说：“嗯，不简单，确实费劲。”

　　“真的？”

　　怎么可能？

　　江末是谁！

　　世界这么大，有几个十三岁就能大学毕业？

　　“你是……在逗我？”

　　“嗯……”

　　“你点头！”

　　“你说不许笑我傻。”

　　“我没有。”

　　江末应该活泼开朗，充满活力，钱振强不想看到江末难过，看到她情绪低落。

　　“不管了，书给我。”

　　看着她有些生气的样子，钱振强却笑了：“好，我教你。”

　　“你忙完了吗？”

　　“嗯，差不多了。”

　　“算了吧，我不急，你先做你的事吧。”

　　“好的，你慢慢来。”

　　“你……”

　　“好。”

　　江末妥协了，钱振强决定的事，外人很难改变。

　　更何况……江末非常期待，如果钱振强是老师，会怎样教书育人呢！

　　江末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靠得很近，江末的手臂搭在他身上，她的衣服轻轻擦过他的衣服，让江末不知所措，脸颊泛红，心跳加速。

　　“看到哪里了？”

　　“嗯？”

　　江末抬起头，侧眼看钱振强，才发现他也正在看她，眼中闪烁着笑意和兴趣。

　　（活动时间：10月1日至10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