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侯爷爷的故事(下)
侯爷爷不想等上天对魏总的神罚报应,他的暴脾气上来了,谁也拦不住,没有在祭天大典上闹将起来是因为他知道那不是闹腾的场合,魏总不懂事他不能不懂事,过了祭天大典谁也拦不住他。就在祭天大典的第二天,侯爷爷上书天启,奏疏中将人们对称魏总的称呼“九千岁”改为“宫奴阉竖”,认为这样一个身体残疾加心理变态的人妖不应该出现在天坛这样神圣的祭祀场所,“刑余不宜近至尊,而况天神飨祀之地?请下所司论治”,强烈建议皇帝将天坛设为禁阉区,阉人不得入内,同时恳请天启下旨严惩胆敢妄为犯上作乱的阉人魏忠贤。
侯爷爷的行为引来了众人无数的点赞,同时认为侯爷爷是逞口舌之利图一时之快,也替侯爷爷捏了一把汗,天启和魏总的关系多铁众人皆知,仅凭这点小事天启不会把魏总怎么样,甚至不会认为魏总有什么过错,侯爷爷触怒魏总同时也会触怒天启,完全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此外,据另一个说法,侯爷爷在事前便得知了魏忠贤要代行祀天大典的消息,奏疏也是事前上奏的。
无论事前事后,结果一样,侯爷爷之所以敢如此做有三点原因。
第一,侯爷爷真生气了。平时魏总在别的地方胡来,他可以明哲保身找理由推托假装看不见,也可以一边津津有味吃瓜一边声援死硬派并痛骂投降派。但这次真不行,作为祭天大使,他是祭天战线上的最后一道防线,魏总的爪子已公开伸到了他的身边并且还在啪啪打他的脸,他实在没法再装瞎视而不见了。平时一提起魏总就摆出义愤填膺怒发冲冠的样子,这回若真忍了这口会被同僚嘲笑他色厉内荏的。
第二,侯爷爷不想干了。太常寺卿这个官位对一般人来讲确实不小,但对一个年近半百的老进士来讲却是不大,在侯爷爷的眼里只是个弼马温。他父亲、叔叔官位比他高,他的许多同学、同事都已是省级干部或者更高级,甚至他的儿子也有超过他的趋势,相比之下他实在有些不起山。本是个有文化有理想心气高的优秀人才,却干着一份既没前途也没油水更没有意义的工作,侯爷爷早就腻歪的不行了,这份工作已经成了鸡肋,对被开除公职的处分自然是茶壶夜壶满不在乎了。
第三,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侯爷爷是个暴脾气。为什么一个响当当的进士混了大半辈子了还只是个小官?为什么别人能忍而候爷爷不能忍?归要挟结底还是性格问题,侯爷爷眼里容不得沙,不愿委屈求全,宁可一身剐也要恶心魏总一把。特别是年纪渐长而一事无成时,侯爷爷心态变了,脾气更暴,瞅着哪里都不顺眼,对工作不满,对朝庭不满,对上级不满,对魏总不满,一直憋着一股劲,想着与其窝窝囊囊一辈子,倒不如轰轰烈烈来一下,在余生时如烟花般绚烂一下也算是无愧人生。
因此,这次对魏总出手并非侯爷爷一时冲动,而是蓄谋已久的必然之举,魏总现身天坛只是侯爷爷爆发的导火索。
读者随后会发现,本文会将许多人物的惊人之举归因于性格问题,这个观点固然有失偏颇,但大方向把住了,因为性格决定命运。
交了辞呈后侯爷爷坐在家里等消息,翻出韩愈诗文集细读其中的一首律诗:“一封朝奏九朝天,夕贬咸阳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回思着千年前韩愈写此篇时的慷慨激昂,与自己现在的情况又何其相似,念天地之悠悠,恨吾不见古人。
侯爷爷脾气虽暴,但并不傻,他完全清楚自己等来的不一定是处理结果,也可能是死刑宣判书,可能是踹门而入的锦衣卫或东厂武林高手,因此侯爷爷留下了遗嘱,洗干净了脖子在家等着挨刀。奏疏已上,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想收也收不回来,结果如何也不在手里掌握,剩下的听由由命吧,求仁得仁,无所尤怨,这是冲动的惩罚,也是面对昏君时诤臣的宿命。
与侯爷爷这时的平淡从容想对应,阉党这里炸开锅了。在这个阉党天下无敌、魏总一手遮天的时代,魏总的绝对权威不容任何否定,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宽恕或仁慈二字,哪里有反对的声音哪里便有明晃晃的屠刀,一切反对者都必须付出代价。这些年来魏总搞死了不少朝庭大员,对一些基层干部压根儿没放在眼里,如今却被侯爷爷的大胆举动恶心的够呛。侯爷爷迟死一会儿都不能让他们解恨,他们需要马上猛烈报复,由于侯爷爷的地位太低,他们没有提前暗地搜集过侯爷爷作奸犯科的证据,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好扣个常规款式的大帽子,反诉侯爷爷破坏团结党同伐异性质恶劣影响极大,要求朝庭严惩侯爷爷。
双方的起诉书同时摆在了天启面前。看到其中的磨刀霍霍杀气腾腾,天启觉得很可笑,双方都一大把年纪的人,又当了多少年的高官了,一点涵养气量都没有,多大点事值得你们开撕!作为一个技术型皇帝,天启认为木工之外无大事,若说是哪里的榫卯结构有了创新、或者发现了横梁的高宽比应该是根号二、或者说恢复了诸葛的木牛流马技术,这些事可以引起高度重视,至于祭天大典等无非是个欺神哄鬼求人心安的例行公事,双方却借题发挥上纲上线,朝庭高干竟然如此急红了眼实在有失风度礼仪。天启认为,对魏总出现在祭天大典上这件事,侯爷爷做的没错,在其位则谋其政,看见不合适的说出是尽本分,是个忠臣,哪怕说的不对只是水平问题,而不是原则问题,他歧视残疾人固然不该、对这事反应过度大惊小怪也是不妥,处罚可以,但不应重责,魏总提出的要严惩侯爷爷也有些过了。
事情在发酵,阉党不依不饶,以东林党人为主的侯爷爷的声援者迅速激烈,吵的天启很头疼。天启知道双方都没什么大错,但都在借题发挥,处理了谁也不妥,但不处理一方又不行,天天这样吵吵让人头疼。
这时,天启收到了侯爷爷的致仕报告。侯爷爷痛斥魏总僭越的同时向朝庭递交了提前退休申请,告诉天启皇帝目前自己工作压力太大而未老先衰,未达退休年龄便基本失去劳动能力,提前退休是他的现实需求和强烈愿望,恳请朝庭认可批准自己的辞呈,将工作机会留给希望上进的年轻人,让更有思路和工作激情的年轻人快速登上重要工作岗位。
天启皇帝眼前一亮,这倒是个顺驴下坡的好台阶,他拿出了明君思维和天子气魄,下旨高度赞扬侯爷爷不贪恋权利主动让贤给年轻人,充分体现了老一辈革命家的高风亮节,为加速人才更新换作出了应有贡献。天启表示完全同意并第一时间批准了侯爷爷的辞职申请,同时诚恳希望侯爷爷离岗不离职,继续积极参政议政发挥余热。
这个拆衷的办法不错:侯爷爷在与魏总闹翻后光荣退休平安着陆,远远超出了最初的预期,对处理结果比较满意;魏总虽然没达到严惩侯爷爷的目的,但将侯爷爷赶下了官位,除掉了眼中钉,这个结果也能接受了;天启本人也落的耳根清静,没人再追究这事,三方都觉得挺满意。
从此,侯爷爷开始了家教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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