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伪装成搭乘顺路车的亲戚富家公子,让随从在一旁伺候,带着十几个打扮成保镖模样的侍卫游历各国。两人乘坐马车经过时,远处的车夫和他打招呼,官道前方有人。
一辆辆马车经过,很多面黄肌瘦、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人拉着家产,在官道上行走,两旁稀疏地长着几棵没有叶子的树,光秃秃的也遮不住人。听到马车的蹄声,一群骑马的人聚在一起,希望能抓到几只肥羊填饱肚子。但当低矮宽阔的马车经过时,看到周围有十几名佩戴刀剑的护卫,这些饥民纷纷四散躲避,不敢轻举妄动。
他只将这个人和其他人一样看待,看到这些护卫时,也会惜命逃跑。但是,马车越来越近,躺在官道上的人却一动不动。车夫问是否直接碾过去,都已经这样了,不死也残废,估计已经断气。林怀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这条路上没有藏身之处,也没有其他饥饿的百姓,毕竟是一条性命,于是急忙停车。马车逐渐停下。躺在地上的人突然像死而复生一样站了起来,抱住马脖子,嘶哑地喊道:“大人,求您开恩,给我一口饭吃。”声音虽大,但中气不足,夹杂着血丝,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沿路看到的饥饿百姓不下千人,起初林怀还能吩咐人把口粮分给他们。但越往前走,林怀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办法。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拯救这么多百姓?何况这些饥民中不乏暴虐之徒,到处都有。自己的护卫虽然众多,但若遇上成百上千的人拦路,逃命都不容易。只能等待当地官员发放粮食。
这两天,他也没有下车去救济百姓。
林怀掀开车帘,打量着那个抱着马脖子不肯离开的人。他面色蜡黄,抱着马脖子双脚离地,头发凌乱,用一块看不清颜色的布绑在背后,身上衣服破烂不堪,露出大片肌肤,衣服脏兮兮的,脸上被擦得有些模糊,可以看出他下巴留着高低不齐的胡须,满脸皱纹如沟壑般遍布,遮住了大半张脸,眼中仅剩的年轻野兽般的凶猛光芒。林怀自认阅人无数,但从未在一个看似天命已定的人身上看到这种生机。他微微动了一下,吩咐随从取车上食物和水。
王顺郎吞下甜点,咕咚咕咚喝下一整壶水,最后咂咂嘴,仍不满意地舔了舔舌头,直勾勾地盯着车帘,不肯离开。侍卫大声呵斥,让他快点离开。王顺说:“大人,开恩吧。再送我一段路,这顿饭就免了,只要送到虞州就行。”
他又喊道:“大人,开恩吧。今天你给我一顿饭,在免费驿站,不过是喂饱了一个饿鬼而已。离开免费驿站,让我和你们一起去虞州,我就下车。那里有吃的。”随从站在那里不动。侍卫不耐烦,说这是最难缠的人之一,刚吃过一顿饭,现在就想带他们去虞州,去了未必不会纠缠。林怀想了想,既然事情做到一半,不能半途而废,便吩咐侍卫将他带上。侍卫不情愿地将这个全身散发着臭味的老头扶起来背着。
一群人怕被其他人纠缠,又担心死太多人会引发瘟疫,不敢停留,策马赶往虞州。
找到客栈,跟在一群侍卫后面,他不肯离开。众人都不敢对他怎么样。林怀也有点不耐烦,冷冷地说:“你还想怎样?”王顺已经中年,丝毫不傲慢,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在众人面前跪下磕了个响头,说:“求小公子赏我一两银子,我现在身无分文,年纪又大,没人愿意雇我干活,小公子做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林怀此时还未尝过生活的艰辛,每天锦衣玉食,无法理解王顺的做法,但实在被这个老头烦透了,吩咐随从将身上的碎银给他。随后便上楼休息。随从从身上掏出九两七钱银子塞进王顺怀里。王顺聪明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竟然是一份卖身契。他将卖身契递给随从,说:“感谢大人救命之恩。小人无以为报,只能卖身为奴,为大人效劳。希望大人不要嫌弃。”随从点点头,正要开口说话,旁边的统领侍卫嘲笑道:“也不看看自己这副模样,半条腿都快踏进棺材的人,卖身做奴,来我们府上是哪门子的好日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随从瞪了他一眼,统领自觉无趣,叫手下找了个空桌子,让王顺坐下吃饭。
随从让王顺站起来,诚恳地说:“我们府上人手已经足够,恐怕不需要你。”也不接受这份卖身契,反而吩咐掌柜做一些饭菜让王顺带走。王顺坚持将卖身契塞进随从怀里,说:“小人无能,不能为公子排忧解难。也请公子收下这份卖身契。若有需要小人的那一天,小人一定万死不辞。”随从想了想,望了望楼梯口,看着太子房间的方向,父亲有话,宰相权势很大,连贵妃也去世了,担心日后太子之位动摇,需要早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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