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众人追到聋哑谷时,已经有几人在那里了。见到纳兰明轩等人也不过是用眼睛瞥了一眼,随后便不再理会。节暮华下马后向一群瘦老头走去,那瘦老头正在和一对残疾的中年人下棋,老头显得非常熟练,而那个中年人则有些笨拙地陷入困境。老头见他们走来,微微点头,节暮华便在老头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老头听完点点头,然后对慕容复说:“这位应该是姑苏慕容公子。”
慕容复拱手道:“正是慕容复。”
老人又转向段誉道:“大理段公子?”
段誉躬身行礼道:“段誉拜见通辩先生。”
原来这瘦老头就是节暮华的师尊苏星河,道号通辩。
这时旁边一个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笑道:“通辩先生恐怕一会儿要变成死尸先生了。”
苏星河也不以为怪,看着纳兰明轩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纳兰明轩连忙道:“在下纳兰明轩,拜见老先生,听说老先生摆下珍珑棋局,邀请天下围棋高手前来破解,特来观赏精彩。”
苏星河微微点头,便不再多说,专心与中年人下棋。
段誉突然看向一处笑道:“徒儿。”
只见一个手持鳄鱼皮的粗豪汉子不情愿地走过来,单膝跪地道:“徒儿岳老三拜见师父。”
段誉笑道:“徒儿请起,这是为师结拜的兄弟,纳兰明轩公子,请快见过。”接着侧头对纳兰明轩笑道:“二哥,这是我徒弟岳老三。”
岳老三却理也不理纳兰明轩,自顾自地回到原处,纳兰明轩也不在意。
段誉见众人都在观战,便也走到一边观看。这个通辩先生摆下的珍珑棋局多年无人能破,自然不简单,正好可以借别人下棋的机会观察一番,等会儿自己上场时才不会慌乱。
只见苏星河随手落子,而那双腿残疾的中年人却要苦思良久才敢下一子,高低立见。但大家都知道,虽然苏星河无法破解这个珍珑棋局,但他研究已有几十年,当然不是短时间内能相比的。今天来的这些人只是来看看是否有那个棋艺能突破珍珑二字。
段誉和慕容复观看了两人连下几十子,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如果自己下去恐怕也会和那个中年人一样下不出法,甚至还不如他。对方都解不开这个棋局,那又该如何解呢?想到这里,两人都不禁凝神苦思。
中年人也在凝神苦思,眉头紧锁,犹豫不定。这时忽然听到一个极其轻松的声音缓缓传来:“成也如何,败也如何,谅你段延庆身为堂堂皇室之尊,却落得残废不堪,不成人形,现在连一盘棋都下不了,还妄想与段正明争夺帝王之业,岂不是可笑至极,即使你争胜了,以你现在这副容貌,有胆量站在国人面前吗?还不如死了好,免去许多烦恼。”
纳兰明轩原本也在旁边观战,听到声音便抬眼看去,原来这对残疾中年人正是四大恶人之首段延庆,没想到他也来了这里,看来身后三人正是其余三大恶人。
段延庆闻言不由心生感慨,心想:我自负本领超群,如今却连这盘棋都让我进退两难,更别说争霸江湖、夺取大理江山了。更何况我现在这副模样,即使夺得了江山,又有何面目站在国人面前?我又无子嗣,百年之后一切终将归于段正明子孙所有。罢了,罢了,还是死了吧,以免受那无尽的嘲讽。想到这里,他举起拐杖慢慢向自己的头颅伸去,心中虽觉不妥,但求死之心已生,身不由己。
众人见事态如此演变,都惊愕不解。正派人士只觉得他是四大恶人之首,又加入了西夏一品堂,现在朝廷正与西夏开战,更是死敌,死了反而为江湖除害,为何要救他。
邪派之人更不把杀人当回事,何况是自杀。刚才那个手持鳄鱼皮的岳老三狂躁急切,却被那个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紧紧拦住,无论如何也救不了。
纳兰明轩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虽然看过这部小说,但怎么知道如何破解这个珍珑棋局。眼看大战即将来临,便想立即离开是非之地,以免遭遇飞来横祸。但刚才只顾观战,站久了两脚有些麻木,刚想迈步离开,身体却跟不上脚步,右脚迈出一步,身体却向前倒去,恰好碰到了段延庆持子的左手。段延庆此时一心求死,正准备举杖击杀,全身功力集中在手上,可想而知此刻手中的力道。纳兰明轩立刻被震退几步摔倒在地,但段延庆手中的白子也被纳兰明轩打落在棋盘上。
苏星河见状大怒,喝道:“胡闹,棋场如战场,岂有自杀之路?”
段延庆被这一喝声惊醒,仇视地瞪了那仙风道骨的老者一眼,但老者却轻轻摇动鹅毛扇,毫不在意。
段誉见纳兰明轩被推开摔倒在地,急忙上前扶起,听苏星河喝骂忙道:“老先生请勿责怪,我义兄并非故意,刚才事情突发,我义兄也是身不由己。”
苏星河冷笑道:“身不由己竟敢扰乱我的棋局,扰乱我棋局的老夫岂会放过他。”
段誉听后紧张,正要说话,却见纳兰明轩向他摆摆手,随即道:“纳兰明轩扰乱了老先生的棋局,老先生有何惩罚纳兰明轩愿与您一起承担,绝无怨言。”
苏星河冷笑道:“真的绝无怨言?”
就在纳兰明轩要回答时,又听段延庆冷笑道:“你这老道难道有规定不允许这样下棋?”
苏星河一愣,但还是老实回答:“这倒没有。”
段延庆冷笑道:“既然没有,为何如此计较。”
苏星河道:“观棋不语真君子,落子无悔大丈夫,下棋看重的就是落子无悔,既然如此下子也只能这样继续下了。”
段延庆点头道:“这显然。”
苏星河又道:“刚才这盘棋虽然是你下的,但这颗子却是这小子下的,所以从现在起由这小子接替你的棋局与老道对弈,既然如此你先退到一边,等我与这小子比过后再继续。”
段延庆想了想便点头退到一边。
苏星河向纳兰明轩伸手相邀道:“既然公子已经下了一子,那就继续吧,请坐。”
纳兰明轩只好坐在段延庆刚才的位置道:“多谢老先生不加责罚。”
苏星河摇头道:“不加责罚还为时过早,这里的规矩想必你也知道,并非人人都可以来挑战,输了自然会有惩罚。本来这盘棋段先生下得辛苦,留下一块还能延续残局,现在这一子落下反而使局面更加艰难。”说完伸手将纳兰明轩这边被围困的白子捡起,但随着白子被捡起,苏星河不禁惊讶一声,周围观战的人也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纳兰明轩旁边的段延庆更是微微点头,不时思索,口中念念有词。
随后苏星河下一子,纳兰明轩虽然会下但并不精通,何况与研究了几十年的老棋手对弈,顿时有些懵逼。正当纳兰明轩思考如何下子时,耳边传来一丝微小的声音告诉他如何下,纳兰明轩连忙按声音指示的方向下子。
苏星河并未察觉有人暗中帮助纳兰明轩,毕竟段延庆本身武艺高出他一筹,又与纳兰明轩距离较近,见纳兰明轩下一子微微点头,他也跟着下一子,纳兰明轩再根据段延庆的指点下子,就这样片刻间两人又下了十几子,但此时苏星河已经犹豫不决,反倒是纳兰明轩下得从容不迫。
苏星河不禁暗叹此人运气极好,天赋又高,却不知其中另有玄机。此时抱拳道:“纳兰公子天资聪颖,解我数十年困惑,老朽先前冒犯,请原谅。”
纳兰明轩连忙道:“老先生客气了。”
苏星河道:“先前曾说过,胜有赏,败有罚,现在纳兰公子胜了自然有所奖赏,请随老夫来。”
纳兰明轩有些恍惚,没想到这样也能被随意破解而胜出,内心顿时变得激动,想起节暮华昨天的话便抬头望去。
节暮华也没想到纳兰明轩真的能赢,他昨天见纳兰明轩年轻且多年病痛折磨,寿命只剩下两年,心中不忍,后来见他虽然活不长但也希望不失信,于是才请慕容复等人前来,他也不知道胜出会有什么奖赏,但师尊坚持多年,又有许多武林高手前来挑战,奖赏想必不会简单。见纳兰明轩望向自己,也点了点头。
苏星河带着纳兰明轩来到一座小木屋前道:“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