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亲兵的马屁股上,都栓着两颗怒目圆睁头颅,这都是那些北胡勇士的首级.

　　姜彪的手下下手很有分寸,这些首级脸部都保持完好,因为还需要经过监军御史检验.

　　鲜明北胡人面部特征,证明了它们是货真价实的“斩杀敌人首级”,于是从小卒到署理总兵,都将能够得到封赏,至于那些被杀的北胡勇士躯干,已经根本没人在意,被像垃圾一样丢弃在那片荒野当中.

　　也许只有草原上此刻饥肠辘辘野狼群们,在意吧.

　　京师大战结束后,边境基本上无事,双方很少发生冲突,得到北胡人头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这一次“胜利”才会分外值钱.

　　简单说,这次行动,姜彪用双方一百几十颗人头,将可以把自己官衔当中“代”字去掉了.

　　姜彪看来颇为得意,在马上疾驰,意气风发,中间稍事休息,主要是为了让马匹调整呼吸恢复体力,他们来时着急,回去却不用着急了,只待天明时分,“凯旋而回”便可.

　　姜彪和孔苏人手一个酒袋,喝下袋中烈酒,嚼了两块随身携带的牛肉.

　　姜彪笑道:“贤弟初到大同,便要陪我冒这么大的风险,愚兄实在有些......”

　　“师兄说这话就生分了啊!”孔苏笑道:“你我是同门,自然应该生死与共,哪里还用讲什么风险不风险?再说,今晚也没有什么需要我出手的地方,我充其量是来做看客的.”

　　“孔苏,今晚上我和帖木儿的话并非虚言,”姜彪笑道:“今后你将要肩负起很多买卖,你放心,收益......”

　　“师兄给多少,我便收多少.”孔苏笑道.

　　突然,马蹄声响,远处跑过来一骑,正是担任警戒的人员,姜彪何等细心,即便是行军途中短暂休息,他也向四个方向派出了警戒人员.

　　警戒人员并不用是用眼睛观察,暗夜当中,也实在看不了多远.

　　人们的方法是听,将耳朵贴近地面,用心倾听,对方如果来袭,必然有大队马匹,这样的声音,会从地底传递而来,被袭击之人,可以在几十里外便做好准备迎战,或者,逃跑.

　　来人十分焦急,大喊道:“大人,有大队骑兵来袭.”

　　姜彪霍然而起,道:“你没有听错?会不会是帖木儿去而复返,找我商量什么新事情的?”

　　“大人,我相信我耳力.”那人正是姜彪四个4旗牌官之一,大同军中耳力最好的军官,人称“顺风耳”.他说了来者是敌人,来者几乎一定就是敌人.

　　“顺风耳”急促呼吸,道:“大人......来者约有五六百骑,正以急行军速度向我们方向冲过来,如果是帖木儿首领,按照我们双方的约定,必然是前哨十余骑在先,而且速度不会这样快,他们怎么可能会对我们如此疯狂冲锋呢?”

　　姜彪点头,大喊:“大家上马,加速撤退,燃放烟花.”

　　一声令下,众人飞快上马,三支烟花几乎同时在夜空中绽放.

　　一百余骑对抗五六百骑,在这弓箭决定一切草原上,除非是疯了,傻子也知道该怎么做.

　　孔苏在马背上飞驰,渐渐的,身后传来闷雷一样马蹄声.

　　姜彪当机立断下令及时撤退当然是对的,但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他的马匹是在返程.

　　他们今晚已经走了太多路,马匹体力实际上已经消耗差不多了,而来袭之人,他们的马匹刚刚才进入状态,正是体力最旺的时候.

　　于是双方之间的距离,被越拉越近.

　　突然,孔苏分明感到耳边飞过了什么东西.

　　惨叫声传来.

　　前头两人中箭.

　　“大家下马.”姜彪大喊,众人慌忙下马,几秒之中,又有几个人惨叫,两匹战马中了箭,突然狂嘶,竟拖曳着两个刚刚下马,一只脚还没摘下马镫的士兵疯狂而去.

　　两名士兵带着哭腔,徒劳而绝望的呼救着,未及跑出几十丈远,已经被对方射来的乱箭连人带马射倒在地.

　　对方如此狠毒,看来是下定决心要将姜彪所有人干掉了.

　　姜彪指挥众人将马匹放下跪倒,围成圆形,以马匹做掩护,举弓还击.

　　一时之间,双方箭矢如雨,马儿惨叫声连连.

　　姜彪和孔苏迅速凑在一块,依靠马匹的掩护,低头商谈,生死关头,他们必须尽快拿出主意.

　　姜彪道:“是脱脱人,来人五百余人,射术高超,他们就是奔着要我命来的.”

　　“兵力悬殊太大,这样打根本不是......”孔苏话未说完,突然,他出手,竟抓住了一支射来的长箭.

　　姜彪立刻脸色煞白,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不是孔苏这闪电般的一抓,那一支长箭将会贯穿他的脑袋.

　　一百余人对抗对方五百余人,又是如此方式的弓箭对射,姜彪落尽下风,却无计可施.

　　他所有的马匹,短短的时间之内,非死即伤,人徒步冲出去就是活靶子,可是不出去,很快也将会被对方围住乱箭射死.

　　“大帅,这里还有一匹好马,让我冲出去,去找帖木儿回头来救.”一名旗牌官向姜彪喊道.

　　“根本没用,对方弓箭这样密集,你冲不出去.”姜彪道,忽然大喊:“弟兄们,射他们的马.”

　　一声令下,数十支长箭立刻射中了对方冲过来的十余匹马匹,一时之间,对方人马践踏,乱成一团.

　　不少从马上摔下刚刚爬起的北胡勇士,紧跟着就被姜彪手下长箭射杀.

　　姜彪手下亲兵,都是百战余生,箭法相当出色,而孔苏手下杀手,却都是多年悍匪,箭法更不用说.

　　忽听对方叽里咕噜的高喊声音,他们居然后退了,于是双方残酷的对射暂时停止.

　　此时孔苏才发现,十几个姜彪亲兵,还有自己手下四个4杀手,都已经被射得刺猬也似,倒在马匹身上一动不动了.

　　除了自己,宋知白和姜彪,其他人几乎人人带伤,如果他们不是身着盔甲,盔甲里又有厚厚棉衣,怕是都已经挂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