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城头铁鼓在暮色里犹自震荡不已。
旷野沙场,尸体枕籍,战马悲嘶,在主人的尸体旁徘徊难去。
天上照着淡淡的寒月。
剑匣刀鞘里,才入鞘的金铁刀剑,未拭尽的战血尚未干透!
铁骑纵横,战旗猎猎,铁衣金甲,刀枪如霜,万骑簇拥,人如猛虎马如游龙,阵列整齐,号令三军,登坛拜将,大将军衣甲鲜明,真是威风八面!
自己,跨骑着新配白玉鞍的黑鬣黑尾巴的赤兔骝驹,从得胜疆场上归来,揽辔笑对朗月,该是多么豪情万丈,顾盼自雄?在万民的欢呼声中,在君王的含笑而迎之时,作为为国立功归来的将军,该是多么荣耀辉煌、名照千秋?
啊,那从军的梦想与光荣啊……
李白想着这些,睡梦中嘴角绽出淡淡的笑容。
苏相公在危急中。
那些黑衣铁骑如波浪般冲来。一波才退一波又来地冲来。
不要走!我李白来了!
自己大喊。
一个黑衣长发的敌人,脸扁,白白的,白得透明,目光冷酷,向苏相公一剑刺来。
恶贼,不得害我苏相公,看剑。
两剑相交,火星直溅。
敌人退后,复向自己冲来。
百步,十步,五步,三步,一步。
敌人出剑。剑取我左肋。
敌剑已老。
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后发先至。剑嫩胜剑老。
出剑。
剑中敌人咽喉。
敌人中剑,大笑。
敌人笑道:“李白,你永远杀不死我的!”
敌人笑声中出剑,自己竟无法阻挡,仿佛手脚被捆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敌人之剑冷冷地射穿胸膛!
奇痛!痛。
啊,好厉害的痛……
李白嘴里轻呼一声“啊”,脑子顿时一清醒,清醒如冰。
李白睁开眼,看到许多双关注着自己的眼睛。
这是妹妹月圆,这是名医虎真人。这是……夏十二!那是吴指南。吴指南旁边,是……苏相公。好,相公平安无事,这就好……
还有武婆婆……
看着眼前这些人,李白只觉刚才在梦中那样剧烈的痛,此时驾着梦的烟云,正在远离,由清晰变得模糊。
“哥哥,醒了?”月圆的脸上透着兴奋。
“醒了?我怎么啦?”李白闻言不由警觉,睁圆了眼睛,盯着妹妹的眼睛。
妹妹月圆的眼睛睁得更圆:“哥哥,你已昏过去一天一夜了。要不是虎真人喂了灵丹,你现在还在昏迷中呢。”
“我,怎么啦?昏睡了这么久?”李白不信地望着大家,想从众人的脸上看出是否大家合伙儿逗自己开心。
他自信,他李白是永不会受伤的,更不用说有病了。没伤没病,怎会昏过去呢?定是妹妹瞎说。
吴指南道:“你还记得和突厥铁骑、鬼城与明唐、暗唐、‘解剑山庄’恶斗之事么?你为了救苏大人,孤剑连闯五大铁骑截杀,为苏大人接下一刀,却叫一名突厥骑士扎了一枪!――加上你原来有伤,两伤并发,昏过去了一天一夜!”
李白苍白的脸上漾出一片笑意:“原来我也会受伤。”
月圆说:“说来,多亏了这个夏十二及时赶到,把你救出。又施展绝顶轻功,以最快的速度把你负入城里,找到虎真人。你前面中的伤,是‘暗唐’高手的喂药毒镖。虎真人说,再慢上半个时辰,便神仙也无从施救了!”
李白望着夏十二:“这样说来,太白这条命,是小兄弟帮我背回来的了!”
夏十二闻言,赶紧摇手说:“我只是惦着公子爷,正好赶上。公子爷命大福大,便没有我夏十二也照样无事。要说救命之恩,该谢真人道爷灵丹妙手!”
李白望着夏十二:“都要谢。都要谢。只是不知你希望我怎生谢你?”
夏十二说:“莫要这样说,折杀小子了。”
李白脸色一整,便待坐起:“救命之恩,等苦再造。这等大恩,如何不报?”
虎真人急按住李白,道:“太白不要焦急。人生百年,若要报恩,有的是时间。但你这时若瞎动,老道的功夫就白费了。这十日之内,你若安心休养,不与人动武,我包还你一个鲜龙活虎的身体,照样骑射舞剑、驰骋江湖。”
李白听虎真人话中有话,不由盯着虎真人问:“若我十日之内与人动武,又有什么说法?”
虎真人正色说:“若是如此,你动过武后,这一辈子,腰间再也无法前折了。”
李白闻言,眉一扬:“哦?竟有此事?”
虎真人说:“气血营卫,毛甲骨骼,人之体质,各有所长。子午流注,与日月沉浮,四季循环关联。现在是秋令。你又身秉异禀,又两次负伤,都在腰际。伤及筋骨。我以威灵仙、铁骨草加祖传回春丹内外疗伤,你的伤,安躺不动,三日内即可行动如常。但十日内不能与人动武,伤及真气。若与人大斗,气集腰际,必生‘傲骨’。”
“傲骨?”听虎真人如此说,众人均感一奇。
虎真人说:“昔日五柳先生陶潜,有名言:不为五斗米折腰。为人有傲骨如此。若人腰间之骨异生变直,无法折腰行跪拜大礼,岂不是傲然无状,一生傲不为礼了?如此,这异生之骨,不叫傲骨,又叫什么?”
李白闻言,拊掌微笑:“如此傲骨,便生也无妨!男儿膝下有黄金,人贵自立,何必俯仰由人、于跪拜谀谄中讨生涯?”
月圆闻言,皱眉道:“但这样,虽免了跪拜俗礼,一生不须再向人折腰曲膝,那练武舞剑,腰间不灵,也无法偃伏曲折了!”
李白听后,笑道:“是啊,我有忘于此了。还是熬过十日,不与人动手为妙!”
苏颋握过李白之手,温声道:“太白感觉如何?”
李白合上眼感觉一下,才合上眼,梦中战斗场面栩栩如生又现。想到城头铁鼓相催,金戈铁马的生涯,不由豪情顿生,诗兴翻涌。
李白睁开眼,微笑道:“这一天一夜昏睡,如做一场大梦。这梦做得奇特,倒是成全了一首诗。”
“诗?昏迷了还写诗?”众人不由大奇。
李白一笑,道:“这首诗,就叫《军行》吧,是写军中生涯的,有几分写的是前天之战。”
李白随即吟出四句诗来:
“骝马新跨白玉鞍,
战罢沙场月色寒。
城头铁鼓声犹震,
匣里金刀血未干。”
(活动时间:4月4日到4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