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王毛仲身后冲出一个无名亲兵，也以细剑与细剑客对刺一剑，，却是一剑之中，在细剑客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那剑意竟似书法一样，在他脸上划出条飘逸的细血线来，竟有枯藤凌风之美。

　　剑宗三客中的息苦晚见状，一叹道：“好一招‘凌风飞白’！原来闻名武林的‘书剑双清’魏朗月，竟是作了大将军亲兵！”

　　在息苦晚说话声中，却听当当之声不绝于耳，竟是郭子仪以枪对胡人阔剑客的阔重之剑，连斗七八招！声如连珠落盘，好听之极！胡人阔剑客与郭子仪一步不退，各自对峙出招，竟是平分秋色！

　　与此同时，王毛仲马前已自有一批亲兵护挡，两个胡人剑客与那个蒙面的女子，被一十八个亲兵围成个圆圈，团团围住。为首两个亲兵将领，一使刀，一使剑，一守东南，一扼西北，呈犄角之势。郭子仪见合围势成，奋起一枪击退胡人阔剑客，靴跟轻磕马肚，那战马极有灵性，以轻快小步，退出阵去。

　　王毛仲以欣赏的眼光看了一眼郭子仪，然后悠悠向圈内的两个胡人剑客与那蒙面女子道：“现在三位已入我彀中，生死在我掌握之中。本将军想请问一声，三位为何竟要刺杀本将军？”

　　两个胡人剑客原先抵死互斗，此刻却背靠背而立，各以剑指着外面包围的亲兵，缓缓转动。

　　那蒙面女子先用胡语叽哩呱啦地说了一通，又用另一种胡语“阿拉阿帕穆克拉姆希”地说了一通。两个胡人剑客都点点头，虽然目中还含了警惕戒备之意，但不似先前紧张，似有所恃。

　　那蒙面女子昂首看着合围的阵势，极其沉静，轻声说：“这两个胡人剑客，一个是来自大秦国的剑客阿波罗，他哥哥是窦唯，乃是受封的镇国大法人阿罗本的大弟子，精通景教经义，据说巴格达景教总主教蒂摩太颁令任命窦唯作中国的大主教，也就是像他师父一样作镇国大法人。当今皇帝也对他们恭敬相迎的，曾令宁王等五王亲赴景教寺院受洗。建立坛场。”

　　王毛仲不由怀疑地盯着那满腮于思的身材魁梧的胡人阔剑客鹰一样锐利的眼睛，道：“窦唯和蔼可亲，温文如羔羊，大方如世家子，而他”王毛仲看着胡人阔剑客，找词儿来准确地形容道：“则相貌如啸聚落草的绿林人物，伏处草莽的武林豪客，他与窦唯怎会是兄弟？”

　　那蒙面女子一笑，道：“大将军当听过这样一句话：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兄弟不像的多的是。大人又何必计较于此？”

　　郭子仪闻言，道：“这阿波罗是窦唯大法人的弟弟，那另一个胡人剑客又是什么角色？”

　　蒙面女子说：“这个用细剑的叫星巴达，乃是来自波斯的剑客，他乃是波斯王卑路斯的侄子。王大将军对卑路斯应有所知吧？”

　　王毛仲正待要作答，却听郭子仪接了过去：“你若说的三十年前，应其要求，我唐朝在长安城醴泉坊建景教寺的那个波斯王卑路斯，那谁人不晓？卑路斯与拜占庭皇帝共抗大食国的扩张，是个敢作敢为的皇帝，对我中华却友好，乃是我大唐国在西域的好朋友。”

　　王毛仲听了，暗暗感谢郭子仪为他讲清这个星巴达叔叔与大唐国的关系。知道郭子仪有意抢答，含有深意。乃是怕自己一怒之下杀了星巴达，为大唐在西域惹下麻烦。

　　那蒙面女子点点头说：“诸位真不亏为来自长安的贵人，这一切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自不必我多费口舌了。我这是提醒你们，这两个胡人剑客都是杀不得的。而且他们也无恶意，只是一心想找中国的第一剑客比试剑术。是我诳他们说，王大将军是中国第一剑客，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什么‘徂徕剑圣’。王大将军身后亲兵所捧的尚方宝剑，是中国最厉害的宝剑，无敌天下。他们才向王大将军挑战的。所以，若要怪罪，就怪罪小女子一人好啦。与这两个胡人剑客无干！”

　　郭子仪注视蒙面女子道：“那芳驾又是何人？为何要唆使那两个无知胡人剑客，来有意阻挠大将军在这徂徕山行事？而且听你声音，你是以极精深的内功逼出这种声音来的，你难道怕你的声音被熟识你的人听出？”

　　听郭子仪这一说，王毛仲顿时眯起了眼睛，微笑着看着蒙面女子。他这样看着，意似清闲，带着对蒙面女子的欣赏目光，心里却如同转篷一般转着各种想法，脑海中掠过各种对自己掌权怀有怨怼或有可能与自己在朝政上构成对手的女人。睿宗女儿蔡国公主，中宗女儿安乐公主，现今皇妹、出家为道的玉真公主，李侍郎李林甫的女儿、随嵩山神人焦炼师学道的女道士李腾空等的名字与面容很快从他脑海中闪过。但所有这些人的名字“过”了一遍“堂”，没有任何人可和眼前这蒙面女子联系得上。王毛仲至此，才微吁一口气，微笑着摇了一下头。

　　这时，只听郭子仪说：“改声之法有三。你这是用的太清气功，以丹田气发声……”

　　听郭子仪这一说，两人同时啊的一声，注视着蒙面女子，却是“五福庄”的女主人竹亦青的哥哥竹亦风与梅坞的梅二先生。梅二先生望向蒙面女子的眼睛变得有些潮湿，而声音变得干涩，他几乎是与竹亦风同时叫出一句令人吃惊的话来：“你、你是春姑娘！”

　　两人的话一出口，众人的目光顿时有了微妙的变化，添了一缕兴奋之色。

　　当年“梅竹争春”闹得风雨满城，梅二与竹亦风所争的就是这个春姑娘。

　　也不知这春姑娘到底美丽到什么程度？竟令任城武林因此结一段十几年不得化解的梁子——梅坞与“五福庄”“梅竹争春”之仇，年年相斗，事事相争。

　　郭子仪把目光望向李园园长李宝：“这春姑娘是什么人？”

　　李宝叹口气说：“春姑娘是昆嵛山道家‘太清门’门长东郭控鹤的女儿东郭春水。自幼随父习太清气功，一手‘太清剑法’极为高明。文能琴棋书画，武兼拳剑气功，可说是文武全才。更兼貌美而贤淑。当年梅二与竹亦风同时看上了她，有意娶她。为此还结下怨嫌。这春姑娘不知怎的与父亲东郭门长竟云游天下去了。从此鹤飞杳杳，直至今日。”

　　王毛仲向那蒙面女子沉声发话道：“你为两个胡人剑客摆脱了干系，把这事全揽在自己身上。那你倒说说看，为何要与本将军为难作对？竟唆使两个胡人剑客行刺于我？意欲何为？”

　　那蒙面女子脆生生地说：“要你杀我！”

　　此语一出，王毛仲不由一怔。

　　众人更是心中大愕。

　　那蒙面女子款款而道：“你是奉皇帝尚方宝剑出行缉贼的大将军，我唆使人行刺于你。按唐律，犯上，得罪大臣，刺杀朝廷官员，当死。你有尚方宝剑在手，可先斩后奏。且案情清楚，不必庭审而后判决，即刻便可杀我。”

　　姜乱虎恼这蒙面女子唆使胡人剑客发难，砍死他座骑，不由大喝道：“你口口声声要大将军杀你，难道似你这样，杀不得吗？”

　　蒙面女子一笑：“当然杀得。而且”她顿了一下说，“我也早该死了。”

　　她似是自言自语地环顾四周，道：“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死即死矣，又有何憾？”

　　王毛仲看着蒙面女子说：“不管你是何因由要刺杀本将军，也许你真的厌世轻生，借此以取死途。但国有国法，法不徇情。我虽有恕意，但法无恕心。你，只好伏法了！”

　　王毛仲说至此，向温方吩咐道：“请尚方剑。”

　　这言一说，梅二、竹亦风均脸色一白，叫道：“不，大人，不可！”

　　温方神情肃穆，向后面亲兵所捧的黄绫所裹的尚方宝剑，如朝中拜舞君王，行叩拜之礼，然后取剑，拔剑，留鞘于亲兵所捧的黄绫上，横剑齐眉，神态庄肃，一步步向被包围中的蒙面女子走去。

　　蒙面女子一动不动静立在那里，静待大命。

　　众人第一次看如此镇静视死如归的女子。

　　在观望的人群中不知怎的，起了一些骚动。但随着王毛仲手下三十六亲兵刀剑齐出威严喝呵，看着严阵以待众亲兵气势汹汹，人群又恢复了平静，静观其变。

　　温方走到蒙面女子面前三尺处，徐徐举起剑来，对准蒙面女子颈项，深深吸口气，看着那女子雪白的玉颈，想到青锋将由此而入令玉人身首异处，心里微翻波澜，感到异样，竟兴起些微的喟叹与苦涩之感。然军令如山，执法无情！他只好心里一硬，闭上眼，心里默数一、二、三，数至三字，一剑砍下！

　　这一剑砍下，他满拟会有一声哀鸣，有一剑砍中的重感从剑上一带而过，并将爆发众人一声惊呼！——但这一切竟都没发生。这一剑砍下，只觉所过之处一轻，砍了个空！

　　温方马上睁开眼睛，却见蒙面女子被一个人推开三尺，且被护在这个人身后，在蒙面女子与自己之间，多了两个十四五岁的剑童。

　　那两个剑童似是从空冥中幻化出的一般，人们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白光一闪，多出了这两个全身穿着雪白剑服的似是一对孪生子的俊爽轻捷的剑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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