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明县。青廉乡。陇西院。
昌明县属绵州,与剑州、梓州邻近。又与龙州不远。绵州又梓州大州,归东川节度使管。
这青廉乡,与廉水相关。廉水,经县城东北,距离县城五里地。而旁边的让水,是由县北平地上生出来的。宋明帝时,有个叫范百年的,在与宋明帝谈到天下之奇,宋明帝说,想不到广州居然还有一个地方叫盗泉。难怪当年圣人经过,即使渴得厉害,因为讨厌盗泉之名,宁愿忍着渴干,也不饮盗泉。还留下了“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的训条。然后又问范百年,卿乡那里可有这样的怪地名?范百年答道:我是梁州人。梁州有文川、武乡、廉泉、让水。宋明帝又问:那么卿住在那里呢?范百年从容回答:臣住在廉泉让水之间。而范百年正是昌明县人,以前曾属梁州。
昌明县,行七十里就可到绵州了。绵州东西长三百零一里地,南北长两百六十里。有五万一千四百八十户人家,有乡一百一十三乡。
从绵州到各地,东北至上都长安一千七百三十四里,再向东北而去,去到东都洛阳,就达到二千五百九十四里路程了。西南到汉州在两百里路内,一百八十里。东南到梓州,不过一百三十里地。西至茂州,从松岭路走,三百七十里。北至龙州,二百二十里地。
“铁伞捕神”凌北斗来到绵州府里一个月,到昌明县也去过,但围绕着陇西院李家查来查去,竟有种“狗拿刺猬无从下手”之感。李家明面上看上去,人数不多,连家带口,不过几十人。田亩房产营生,也没有明显的破绽处。李家主要营生是经商的,那李客家里,各地家商倒也时有往来,但以凌北斗的严厉,抽查来抽查去,来去的客商,都是正常经商的,也没什么遮拿人物,更无不法混迹其中。相反,无论是绵州府衙与昌明县衙,对那李家都给出评定为良善之家,读书明理,勤业经商,往外买出去的有绢与绵,以及紃。紃,是用以装饰鞋履的圆型饰带,比较细长的布带。这也是当地用来上贡的土贡物品。
铁伞捕神凌北斗也暗中查过陇西院李家动静,听到的是李家子弟由家里塾师督学领诵的琅琅读书声,所读之声,是《孝经》。凌北斗在夜里听李家院子里查来夜读之声:
“开宗明义章第一……”“开宗明义章第一……”
前面是塾师领读的声音,那是个中年塾师,虽然身材不高,不过中人,但声音洪亮,传出很远。后面是十一二个男女孩子略有些参差不齐然而基本还是整齐的跟读声,男孩女孩子一起读书的声音,把个不喜读书的铁伞捕神听起来都有种美感了。
他奶奶的,这念书声真好听啊。
铁伞捕神凌北斗心里说。
然后听着一遍遍的诵经之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忠于事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凌北斗觉得,这陇西院李家,还真没有什么问题啊!叫查,查个……他不由得骂了声粗话,然后就等着从远方飞鸽传书,是否同伴能从那个李十二李白那里,查出什么线索来,好再查下去。
凌北斗在绵州这段时间来,倒阳地方上不法情事,协助官府处置了四起,抓了飞贼一起,还有一个喝醉了酒打伤了公人的醉汉,吃凌北斗一拳下去,打下了六七颗牙齿,哭得满地找牙。
陇西院。
李家西跨院。
这是一间书房,里面是两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还有两个中年男子在边坐着饮茶,边商议事情。
坐在主位的是家主李客,年约四十多岁,天阁饱满,地阁方圆,肤色白皙而微须,脸型圆而带方,丰颊带着呵呵笑意,穿着锦衫束带,俨然是个富家翁模样。
坐在下首的是个脸型偏瘦的帐房先生的男人,年也有四十出头,双目之间,透着精明能干之色。
而两个青年女子,一个体型在婀娜矫健兼具之间,眉目间带着英气,却又有着慧明的眼神,一头青丝扎着一条粉色的绢带,鹅蛋脸上,杏眼星眸,煞是好看,身著黄衣绿裳襦裙。另一个则是穿着胡服袍服,引人注目的是脚上著一双薄皮硝鞣的马靴,却是胡服男装打扮,但又在颈间披着一件红色披帛,一双凤眼,一对婉转而长的柳眉入鬓,配以瓜子脸,宜喜宜嗔。
这两个青年女子,正是家主李客的女儿李月圆与她的闺蜜、李客的养女张雪娥。
李客望向帐房先生的男子:“那个铁伞捕神凌北斗呆在绵州不走,他这个月来在昌明县与绵州来来回回查我陇西院底细,以傅先生的阅力,这个凌捕神,意欲何为?”
那个帐房先生模样的中年男人,叫傅义相,字丽川。却是李客对外经商方面的得力干将,为人精细。
傅义相遇事有伸手摸鼻的习惯,他捉着自己的鼻头,慢慢道:“咱们从碎叶城回来十四五年,该处理的手尾都处理干净了,与地方上官府搢绅这十多年处下来,通过银两打点,逢年过节请客送礼,加上地方有事,我们也没少做公益乡里的善事,铺桥修路,抚恤寡老,加上原来我们族户在这里经营几十年,可谓是根深蒂固,盘根错节,枝叶丰繁,我们是慢慢从西域里经过近百年时间潜伏生长出来的,不要说一个凌北斗,就是让整个大理寺与刑部派员来查,也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而且,我们陇西李家与陇西的诸李及原来的宗族往来,一直没断过,经营了这么多年,我们向官府报备来自陇西李家,那也是有根据的。如果查到以往五代以上的,恐怕这宗室上溯,也是往咱家的族谱上靠的。——因此,从咱这一头在衙门的案底宗卷,官府不易找到抓手,只能是徒劳。再说,咱家的生意,分明暗两条线,尤其是暗线布局,都是老家主与老老家主亲力亲为。几代人手下来,那些坐商行商,只知道主人主家是谁,这背后的出资与生意上的往来拆帐等,不是原经手,都说不清楚。”
傅义相道:“估摸着如果有事,那也是十二郎露头后,可能引发了怀疑而已。”
李客望向两个女子:“月圆,雪娥,这十二郎应募捕役之事,是你们找人办的。这方面可有疏漏之处?”
两个青年女子互看一眼,黄衣女郎一笑应道:“禀父亲,哥哥去应募捕役之事,是我与雪娥叫人去办的,应该没有差池。”
原来这穿黄衣的女郎,正是李月圆。
李月圆娓娓道来其中细节:“这衙门吏员捕役,从成员类型分,主要有两大类,一是书吏,一是差役。书吏,又有典吏、吏册无名的书吏、经书与代书等之分,我们考虑到哥哥去应募衙役,主要是为了后面行走天涯海角,方便行事,又要以哥哥文才,不走那科举仕途必须要有合适理由,不引起怀疑。就设计了哥哥应聘差役而不是书吏,为了将来好随时脱去那身黑衣服……”
李月圆一一细细说来,却见这月圆说起话来,条理分明,详略得当,所有主要关口细节,都交待得清清楚楚,连为人精细的傅义相听了,也是连连点头。
李客、傅义相与李月圆以及张雪娥四人细议半天,觉得毫无瑕疵,全都过关,才放下了对李十二李白在应募衙役关节上的担心。
四人正要分手休息,却听窗外传来一缕风声。
随即一个人的脚步声往西跨院而来。另有数个人走动的声音、以及行动的声音,从外面杂乱传来。
李客与傅义相互看了一眼,各自点了一下头,分开走出了书房。
李月圆与张雪娥,则早于家主李客与帐房先生傅义相,闻声先出了屋子,去外面院子里了。
——有情况。来人是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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