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齐烨觉得张瑞山是老混子。
老张的确很闲,可以这么说,他想出京就出京,想不去上差就不去上差,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能站着,绝不上差,能上差,绝不上朝,当官就图一乐呵。
不过今天张瑞山并非是闲的出城溜达,除了看看灾民被安置的咋样,还要交代宫中的差事。
老张下了马车后,背着手,乐呵呵的。
昨天皇庄救济灾民一事,受益最大的除了东宫就是京兆府。
东宫只是出了“地方”,京兆府是出了人,衙役、差役,都在这,君臣们也都看着了,今天开朝的时候天子“褒奖”了京兆府,只不过老张根本没去,那时候刚起床,蹲夜壶上面研究中午吃点啥。
天子夸奖对他来说,还不如大便通畅有实际意义。
齐烨一路快跑过去,一口一个世伯,叫的更热络了。
阿卓今早特意找司空野了解了一下昨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因此得知张瑞山力保齐烨,之后又将这事和齐烨说了。
对此,齐烨心怀感激,一声声世伯,更加顺口,也更加诚恳了。
张瑞山听的也顺心,他现在是咋看齐烨咋顺眼,他就喜欢齐烨这死出,因为百姓和全天下对着干的死出,像他当年,唯一的区别是齐烨干赢了,他张瑞山则是差点没被干死。
见到周围也没什么外人,张瑞山道明了来意。
“今日一早,宫里来的人,陛下有差事交代。”
“啊?”
齐烨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我都不是抱刀司的司卫了,为什么还要交代差事。”
“与司卫无关,而是咱京兆府。”
“哦。”
齐烨松了口气,嘿嘿一笑:“那就和我没关系了。”
“胡说八道,你不是咱京兆府的人不成。”
“哦,也对,什么差事。”
“旧事重提,此事老夫未对你说过,你初入京兆府时陛下就授意于老夫,京中达官贵人之子愈发猖獗,应好好惩治一番才是。”
“这样啊。”齐烨用手指刮了刮眉骨:“这不是得罪人的活吗。”
“所以宫中要你去做。”
“我尼玛,不是,我他玛…”
齐烨顿时怒了:“凭什么啊,狗都知道这事得罪人,为什么要我去?”
张瑞山苦笑连连:“陛下交代的差事,又是再次提及,老夫如何能拒绝。”
“服了。”
齐烨的好心情一扫而空:“这活不接行不行?”
张瑞山哑然失笑,没吭声,沉默便是回答。
其实齐烨心情真的挺好,今早他才意识到了一件事。
贪墨官粮一案,竟然抓全了,一只耳吴勘、和戴个拳击手套似的马岐山爷俩、自爆卡车张巡、大变态李文魁,连孙骏都抓到了。
齐烨觉着和凑齐七龙珠似的,都想着要不要回京兆府大牢一趟许个愿,耗时耗力这么久,太费劲了,贪墨官粮的事可以算可以交差了。
结果这还没许愿,不是,还没享受胜利成果呢,又来差事了。
“那我这边的灾民怎么办?”
“老夫也没什么好的法子。”
能看出来,张瑞山也挺不爽的,压低了声音:“虽说你现在不是司卫而是京兆府的官儿,打的也是京兆府的名义,可昨日救灾一事,不少人都觉着你是东宫的人,既如此…”
齐烨双眼一亮,刚要大笑,又哭丧着个脸:“借东宫的势也不行啊,万一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不等于给东宫得罪了吗。”
“错。”
张瑞山笑了笑:“你不甚了解东宫,更不知晓太子殿下的性子,老夫三言两语无法解释,只可告知你一句话,太子殿下会保你,定会保你。”
齐烨面露沉思之色,误以为和合伙做买卖有关系。
实际上张瑞山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没等俩人再细聊,官道上出现了一队车马,不少人望了过去。
领头的马车没有任何标识,齐烨立马对上号了,也就太子少师府有这毛病,不,是太子少师府大小姐有这毛病。
马车后面有牛车,有马儿,也有班车,队伍很长,数十辆车,拉的都是物资,除了吃食外还有布匹、工具等。
车队下了官道,季渃嫣一脚踹开车门,大呼小叫着让人将物资往下搬。
齐烨走过去时,季渃嫣掐着腰,一脸“你快夸我快夸我”的模样。
“多谢女侠送来赈灾物资。”
齐烨拱着手,嬉皮笑脸:“太子少师府,果然不愧士林领袖。”
“与太子少师府无关。”
季渃嫣向前倾了倾身体,悄声道:“从喻文州那坑来的。”
“户部左侍郎?!”
“对呀,户部平白无故得了百万余贯,喻文州怕是做梦都要笑醒,原本灾民这事本是想坑他的,谁知遇到了你,昨日回到府中本小姐是越想越气,之后我便叫人假扮灾民去了喻家庄讨要吃食,讨要过后又哭喊着说还有好多灾民缺少吃食,总之就是这样啦,喻家人不得不从。”
齐烨竖起大拇指,除了道上一声牛B外,无言以对。
不用问细节就知道,喻家被道德绑架了,就是那种你不捐不行,你有钱,你就必须捐,你要是不捐,那你就是败类,喻文州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毕竟他有钱,而且还是当官的。
远处的张瑞山明显认识季渃嫣,不知道为什么,见了这丫头后赶紧带着俩随从离开了,也没说和齐烨打声招呼。
季渃嫣眼尖,指着马车说道:“张大人来了吗,他来做什么?”
“交代差事呗。”
提起这事齐烨就愁眉苦脸,季渃嫣一追问,前者也就没有隐瞒的说了。
谁知听过之后,季渃嫣也是秀眉微皱。
“不对。”季渃嫣沉思了那么几秒后,道:“陛下不想退位了。”
“啊?”
齐烨一头雾水,天子要惩治京中纨绔子弟,和不想退位了,这有什么关系,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啊。
见到齐烨迷茫的模样,这次季渃嫣没有嘲笑,因为她知道齐烨对于很多事并不知情。
“经过昨日之事,不少人以为你是东宫的人。”
“是吧。”
“京中纨绔子弟哪个不出自高门大阀,你若开罪了,这些人会记恨谁。”
“我…与太子?”
“记恨太子,便会打击太子名声。”
“知道啊,我刚才就想到这一茬了。”
说到这,齐烨神情微变:“天子故意的,利用我…打压太子?”
“不错,有大闹工部之事在前,陛下岂会不知你的性子,看着软绵绵的,就知闯祸,闯祸便是大祸。”
季渃嫣面色有些复杂,继续说道:“你闯了祸,太子要遭殃,太子遭殃,便不如以往那般人人赞同太子即位。”
齐烨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子不想退位,并对太子心生忌惮!”
“不。”
“不?”
“我要如何说呢。”
季渃嫣想了想,打了个比方:“别的皇子私自穿上了龙袍,你知是什么罪名么?”
“造反?”
“是,造反,可对天子来说,太子不穿龙袍,才是造反。”
齐烨更迷糊了:“你刚刚不是说天子不想让太子继位吗?”
“不是不想,而是目前不想,不想,是因陛下他…”
顿了顿,季渃嫣叹了口气:“京中,怕是要风雨将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