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沙咀警署。

　　前任署长正式退休，陆启昌这总督察，就在这几日升任署长，现在他对尖沙咀的掌控更进一步，但此刻待在办公室的陆启昌，却没有一丝升职的兴奋。

　　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换，还在三楼，死党黄志诚也在。

　　除黄志诚外，马军也来了。

　　他过来是要交接工作，一个联合办的案子，已经办完，各种资料都要送到尖沙咀来。

　　等交接完，马军顺便拜访了下陆启昌。

　　马军为人耿直，脾气火爆，骨子里那股嫉恶如仇很对黄志诚的胃口，陆启昌跟他们不是同一种人，但不妨碍他欣赏这些以铲除罪恶为己任的同行。

　　像袁浩云、陈家驹，若是有机会，陆启昌都是能帮则帮。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

　　三人全都陷入沉默，只是一支支的吸烟。

　　许久以后。

　　马军起身，脸色铁青的咬牙道：“陆sir，你讲过霍文耀这个人做事极有分寸，但这次他做的太过，杀这么多人我算是他的报复，可他不该灭傻标满门！”

　　“就算傻标该死，他家人也是无辜的！”

　　陆启昌道：“真的无辜吗？我可知道傻标那混蛋既蠢又嚣张，他家人同样跋扈，仗势欺人的事没少干。”

　　马军眉头大皱，愤怒的瞪着陆启昌：“就算这样，他们也罪不至死！！陆sir，请注意你的立场！”

　　“算我讲错话，但我真的没心情同你吵。”

　　陆启昌道：“阿军，你讲的是对的，我是差人，的确不应该讲这种话，但你也注意自己的立场，有证据，就去抓人，没证据不要随便乱讲。”

　　“你回去吧，做自己该做的事。”

　　马军表情微微一僵，就凭霍文耀的手段，既然做，他肯定不会留下任何破绽，就算自己查，多半也不会有结果。

　　“陆sir，我走先。”

　　马军转身离开。

　　黄志诚道：“老陆，我们怎么做？”

　　陆启昌道：“我刚才已经讲啦，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已经动枪，我们肯定要查，就是不要抱任何希望，因为肯定不会有结果，其他无关人等就不讲啦。就算是那些当事人家属，他们都不会配合。这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而是江湖事，尤其还是他们先动的手，生死无怨，输赢都要认，不然他们下场会更惨。”

　　稍稍一顿。

　　陆启昌苦涩一笑，续道：“此外，我还能肯定，阿耀知道我们会怎么做，他也不会生气，但他会逼我们一视同仁，既然要查那些人是怎么死的，那他同样会行使自己的权利。绑架、定时炸弹、暗杀……这些事，同样会要求我们彻查，累都能把我们累死呀。”

　　黄志诚翻了个白眼，极其无语，吐槽道：“那帮家伙真是废柴，各种杀招让人眼花缭乱，结果一件未成，就这点本事还要同霍文耀斗，真是不知死活。”

　　“不。”

　　陆启昌摇头，道：“不是他们废柴，而是阿耀比他们所有人都强，就拿引擎炸弹来说，要换成其他人，必死无疑，可就是被阿耀发现，这能有什么办法？”

　　黄志诚想了下，点头道：“也对，都不知那家伙是怎么发现的。”

　　陆启昌道：“我更想知道，昨夜短短几个钟头，就干出那么多惊天大事的高手们，都是什么身份，居然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阿耀手底下可真是卧虎藏龙。”

　　黄志诚嘴角一抽，他又何尝不想知道？

　　可那些家伙全都来无影去无踪，唯一查到的信息，就是做掉雷东阳的枪手戴着小丑面具。

　　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就在两人谈话时，霍文耀首席大状姚可可前来，询问危害霍文耀人身安危的一系列案件，调查进度如何。

　　这既是询问，更是督促。

　　陆启昌、黄志诚相视一望，不由苦笑，该来的麻烦到底还是来啦。

　　……

　　……

　　深水湾，别墅区。

　　蒋天生的别墅，就位于这片区域，除他之外，还有一位声名显赫的大佬，同样在此处购置豪宅，那便是新记龙头，江湖人称“七哥”的黎国胜。

　　港岛江湖，字头历史源远流长，最早能追溯到十九世纪，再往前，由于人丁稀少，还只是混混之流，属于萌芽期。

　　当今的港岛，共有四大字头势力最猛，分别是洪兴、东星、新记、和联胜，同样资格极老的号码帮在港岛本土已经式微，但在奥门却出了个异数。

　　那便是花名“崩牙巨”的尹志巨，属号码帮德字堆，堪称奥门一霸。

　　这些年来，洪兴、东星的发展中规中矩，上升势头最猛的，当属新记、和联胜，有人断言，再过五年，洪兴、东星便将被新记、和联胜甩开。

　　那时的江湖，将由群雄割据，变为双雄争霸。

　　七哥黎国胜对此不感兴趣，他现在只掌控新记发展大方向，黑色生意全交给手底下的人做，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不能解决的，他才会出手。

　　就在这天上午，王宝、阿积前来别墅见黎国胜。

　　书房。

　　黎国胜很年轻，比王宝都年轻，才四十多岁，脸型很长，戴着眼镜，文质彬彬，浑身书卷气，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江湖大佬，更像是大学教授。

　　王宝、阿积到时，他正在看《明朝纪事本末》。

　　“七哥。”

　　进门后，王宝、阿积冲黎国胜打招呼。

　　黎国胜放下书本，站了起来，冲两人轻笑道：“来啦，坐吧。饮茶，看我泡茶功夫有无长进。”

　　黎国胜、王宝相对而坐。

　　阿积站在王宝身后。

　　双方寒暄几句，而后聊起家常，足足聊了半个钟头，也没讲正事。

　　黎国胜不急不躁。

　　王宝耐心却没那么好，又聊几分钟，便眉头微皱，主动问道：“七哥，你叫我来，有事吩咐吗？要是有事，你一个电话就行啦，没必要这么麻烦。”

　　黎国胜道：“你就是没耐心，要霍文耀同你一样，那他现在已经变成死人啦。”

　　王宝意识到黎国胜要聊什么。

　　黎国胜没再吊王宝胃口，道：“昨夜发生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就不再多讲。你同霍文耀的过节，我很早就知，但当时并未放在心上，现在不同。”

　　“这头猛虎已经化龙，那些事就当过往云烟，全过去吧。直接点讲，你现在已经没资格做他的对手。”

　　王宝、阿积尽皆错愕。

　　黎国胜神色如常，道：“怎么，很吃惊吗？没什么可吃惊的，你们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霍文耀仅仅只用一夜就翻盘，已经说明了很多事。不如他，没什么可丢脸的。”

　　“我只问你们一个问题，如果你们能回答，就当我前面的话未讲，你们该怎样还是怎样。”

　　王宝道：“什么？”

　　黎国胜道：“他为何要做到这种程度，难道仅仅只为区区A货吗？”

　　王宝、阿积愕然。

　　王宝皱眉道：“难道不是吗？”

　　“不是这样的。”

　　黎国胜摇头，不疾不徐道：“A货生意的确很赚，可昨夜之前，他面临的是什么？绑人、炸弹、杀手……各种致命手段。坦白讲，他能扛下来，真的在我意料之外。”

　　“像他那种人，在决定清场前，不可能未想到这些，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做，钱财都是身外物，为此将自己置于九死一生的处境，这值得吗？”

　　“不值得。”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那是因为他有更深的谋划，他要通过这件事，培养自己的势力。他更要借用此事，让整个江湖都看到他的实力，提升自己的江湖地位。”

　　“他做到了。”

　　王宝、阿积愈发错愕，那家伙真是这么想的吗？

　　黎国胜道：“就讲一个多月前，霍文耀同洪兴硬碰硬，江湖人都是怎么看的？恐怕全都认为霍文耀自不量力吧？现在呢？我想应该不会再有人这么想了吧？”

　　的确，再也不会有人这么想。

　　黎国胜笑了下，道：“随便给你们举几个例子，你们就明白啦。”

　　“比如邓天林因为邓记鞋厂，想找霍文耀谈，可他也只是让林怀乐代自己传话，现在如果他还想谈，就一定会亲自出面，姿态还会放到最低，因为他已经不是和联胜话事人。”

　　“再比如暗花，鼎爷也算是九龙城寨一霸，但有人若是想对我黎国胜发布暗花，他敢做这个担保人吗？他不敢的，现在他对霍文耀，同样也不敢，这就是区别。”

　　“霍文耀，他现在已经够格同四大字头话事人平起平坐。”

　　“再比如，我以前哪怕知道你与霍文耀有过节，也未放到心上，现在呢？我不仅找你来，叮嘱几句。而且就在十分钟前，我已经联系霍文耀，今日下午，我会亲自过去拜访。”

　　阿积听到黎国胜这些话，只觉自己脑袋轰然爆开，仔细一想，却发现黎国胜句句在理，这才是最令人心惊和绝望的。

　　王宝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七哥，我明白你的意思。”

　　“明白就好。”

　　黎国胜语重心长道：“宝哥，不要光想着打打杀杀。面子有时很重要，但有时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对比自己强的人认输，不算什么，难道为要面子，连命都不要？”

　　“傻标是这么做的，他什么下场，你已经看到啦。”

　　王宝心下一叹，换了个话题，问道：“七哥，你为何要去找霍文耀？”

　　黎国胜笑道：“见面聊聊，认识一下，然后大家一块赚钱。他那些A货名品总不能只在港岛卖吧？我们港岛能正大光明的开厂，那是因为情况特殊，很多地方都没有这种待遇。”

　　“就说现在亚洲经济最好的几个地方，比如高句丽，那边A货可是完全违法，但市场又极大，至少是港岛的三倍。这么大的市场，我不信霍文耀看不到。”

　　“要想打进去，正规渠道不成，还不就是要靠走私？做这个，我们最擅长。”

　　王宝不再多说。

　　打打杀杀他擅长，做生意真的不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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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卡文，极其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