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大嫂争吵一番,悲痛地告别后,失途臣的身体立刻垮了下来。碧洲城请来的大夫为失途臣诊脉,也说没有办法治疗。失途臣回想起在西麟时,每个月服用的那些药水,心里也有些数,只怕彻底治好病比登天还难。
原本,在西麟的时候,她每次几乎都差点醒不过来,最后却总是能醒来。她也觉得,生死之间走过了这么多趟,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只要与欧阳谦彻底明白,她也不会再纠缠,失途臣便鼓起勇气告诉碧洲城,她们可以一起去流浪天涯。至于关系如何定位,失途臣想,相处久了,自然会有答案。
然而,她的身体变成这样,说出来岂不是错过了面前的机会?
此刻,也不再是当初的情境,经过那股冲动的力量,再想说出口,真的很难。失途臣本身也不是一个自信的人,碧洲城在她心中是完美的,她又怎么能不自卑?
有一天,失途臣闲暇时,让别人陪她一起,去给死去的兄弟们上香。欧阳谦为大帅烧纸钱,跪在地上看着墓碑,一言不发。许久,才站起来,为迪卡也上了一炷香。
或许,不久的将来,迪卡也会成为他们的邻居吧。
回来后,失途臣让大夫把脉,换了个方子给她试药。一位兄弟把一个小碗也带来,和饭菜一起从厨房端来。失途臣感谢后,那人重重叹了一口气。
失途臣疑惑地看着他问:“怎么了?叹什么气?”
那人张嘴想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失途臣的样子更是让人心疼,她与这个人并不熟悉,不知道他为何如此。
那人转身想快步离开,失途臣又叫住他:“有事别说废话!说!”
“末将,末将是……不忍心将军……哎!”
失途臣更像和尚摸不着头,上前拍拍那兄弟的肩膀,让他转过身:“到底怎么回事?”
“将军心眼好,可是……末将每次听兄弟们说,将军对迪卡之死感到十分惋惜,末将在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小沙弥怎么样?”失途臣直觉他隐瞒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心底也升起不安。
“末将也不知道,这事说出来,是不是……”
失途臣急道:“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事要这么吞吞吐吐的!快说!”
那兄弟抬眼,眼眶都红了,失途臣微微一惊,那兄弟开口讲述了迪卡被人买通,将她卖给别人的经过。
当时林通发脾气,迪卡吓坏了,才将此事告诉失途臣。当时失途臣得知此事,震惊得如同不认识迪卡一样,反而知道迪卡嫉妒失途臣,只是官场上的事始终次要,女人的贞洁才是最重要的。失途臣质问迪卡,失途叔对她处处帮助,即使有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她也不应该做出这种灭绝人性的事。只是迪卡已经无法回头,失途臣也不忍心将这件事告诉她,善意的隐瞒,也算是积德吗?
只是后来失途臣又多次听说,失途叔对迪卡之死有很多叹息,以她对小沙弥的印象,可能小沙弥只是为了眼前的利益,但人品不会有很大的缺陷。失途叔每次听到这些话,都觉得很讽刺,很想告诉失途臣真相,但又觉得告诉失途臣,必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失途臣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分开了,听到这些话,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为什么迪卡给她一种忽远忽近的感觉。好的时候,可以为她赴死,远离危险,却又好像能把她推向死亡。
显然,失途臣对他关怀备至,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
失途臣没有义务对他这么好,但她已尽全力帮助他,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
将失途臣推进火坑的是曾经真正帮助过他的那个人。
“失途叔……”那兄弟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小心地说,“失途叔,我们无法改变别人的看法和做法,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真相,不要像现在这样被蒙在鼓里,你不要太伤心。”
“迪卡啊……”失途臣轻声叹息,退后一步,坐到椅子上。
原来,直到得知失途臣还活着的消息,原达才派人质问欧阳谦为什么不带失途臣回宫。被派去报信的人看到欧阳谦喝醉了,神志不清,只能等他清醒。第二天,欧阳谦清醒后,那人单膝跪下,向他禀明原由。
欧阳谦捂着脑袋,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义父和军师想见失途臣……”
报信人回答:“是的,皇上和娘娘都认为将军战死沙场,没想到将军还活着,便下令让王爷带将军一起回宫面圣。”
欧阳谦露出一丝凄凉的笑容:“回去干什么……”
“呃……”报信人的意思传过来,原来不带人回去,是王爷的意思。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皇上,我会带失途臣回去。”
欧阳谦将这个消息告诉失途臣时,面无表情地告诉皇上想让失途臣进宫汇报工作,并顺便说明西麟的情况。失途臣毫不怀疑,整理好两身衣服就跟着他走了。
半路上马车停下,失途臣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他不会是想半路杀人灭口吧?
也许是欧阳谦只是停顿了一下,又继续上路了,失途臣坐在车内,心中仿佛在敲鼓:“要不,我自己骑马过去吧。”
欧阳谦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冷冷地说:“收回你的小心思。”
“……”失途臣心中愤怒地骂他,失途臣本来心情就不好。前几天因为得知迪卡害她的真相,还气得吐血,大夫支支吾吾不敢说话,而失途臣越看欧阳谦不敢说话的样子,越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很糟糕。难道,真的时间不多了吗……
一路上,欧阳谦多次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失途臣看他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下,也觉得很烦,但他却不知如何彻底与他断绝关系。
失途臣还需要调查永生基地的线索,不可能完全与他断绝联系。
失途臣不想再思考他们混乱的关系,闭上眼睛开始回忆美好的事情。
前几天,碧洲城陪她晒太阳,告诉她年轻时发生的事。刚参军那几年,比现在更凶险,那时各兄弟都去了,只剩下他和重宵两人,也只有二十岁左右。朝中很多老臣,都跟着宋叶敏一起给两人使绊子。豫王刚登基,朝政不稳定,国库空虚,无法进行大的动作,只能靠他们两人尽力周旋。
重宵跟随几位兄长历练几年,为人更加圆滑,与那些老臣打交道虽然费力,偶尔也能钻钻空子,但比碧洲城强多了。
宋叶敏一党担心他俩势力过大,民间威望过高,平时总在原达面前暗中使坏。朝廷派他给下面的将士发军饷,宋叶敏也对这些伤兵残废者冷嘲热讽,等着看他们被打败。国库空虚,军费多次削减,自己补贴的钱根本不够发放,他们两人的俸禄完全依赖皇帝的补贴。手下抱怨喊冤,他俩只能牺牲自己的利益,尽量让每个阵亡士兵的家庭都能拿到一点钱。但是他们的俸禄毕竟有限,只能有多少发多少。
这几年,他俩完全是为朝廷卖命,不仅累得筋疲力尽一分不剩,还要承受朝中老臣的算计。
宋叶敏不断嘲讽,国家灾难压顶,他不但不出力,反而像乘坐豪华轿子般高高在上,讽刺他不会领兵打仗,比不上先帝时的元帅。重宵还能勉强维持风度,让他说着听,碧洲城也不在意,几步走到宋叶敏面前,替他整理衣领:“你这些老不死的,活了大半辈子,连‘做人’两个字都不会写,真是可怜啊!我们这些将士在前线流血牺牲,才有你们的太平日子,你们却在后方给我们使绊子!如果你们再用这种趾高气扬的态度对我说话,我就让你们坐轿子进来,坐棺材回去。”碧洲城握住他的肩膀,力气极大,眼睛盯着他,“听懂了吗?”
这时,重宵不想与他正面冲突,上前劝阻:“小洲。”
碧洲城没理会重宵的劝阻,把一道军令扔在地上:“现在,立刻,把这个只会讽刺的老家伙给我轰出去!”
宋叶敏瞪着眼睛,他的祖宗三代都是历代皇帝的能臣,他继承了祖先的荣耀,一生从未受过如此无礼的对待,此时怒不可遏:“你敢!”
碧洲城一把推开他,让他摔出三米多远,重重地摔倒在地:“如果再犯,你对着我,对着为国捐躯、为国致残的兄弟们讽刺挑衅,你就试试看你能有几个头!”
“小洲!够了!”重宵把他推到身后,早有不满宋叶敏一党的人拉住宋叶敏的手臂,将他扔出营外。
碧洲城没有兴趣看他虚张声势,任他在营门口大喊大叫,转身继续严肃地整顿军队。
有人在一旁笑道:“早就想把这些老家伙好好教训一顿,元帅真是替我们兄弟们出了恶气。”
碧洲城狠狠拍了他一下:“滚!快去集合队伍!”
“哎!”
失途臣想象着当年的场景,如果她在场,一定会觉得元帅当时真是太威风了,真让人向往。
欧阳谦转头看她,见她闭着眼睛,嘴角带着微笑,手里慢慢抚摸着一条水仙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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